正文 晚曦 [完] — [魔道祖師] 晚曦第二部-之後(6)

江澄做起事来一向雷厉风行,公示文发出的隔二天,他就带着几名依附在云梦下的门派宗主一同拜访了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本来还很挣扎到底要不要见,结果出乎意外的,蓝启仁应了。

「……叔父?」

「我很想知道江宗主对这纸告文会有什麽解释。」像在看什麽恐怖东西似的,蓝启仁斜着目光看着那放在案几上,轻薄却如同重山压顶的公示文。

所以,最後就是蓝曦臣,蓝忘机,蓝启仁和几个门生,外加江宗主和几名宗主,一起坐在蓝家会客的雅室里,对看无言。

江澄一进雅室,目光就直盯着蓝曦臣不放,那闪着莫名精光的双眸看的蓝曦臣浑身都不对劲起来,江澄那样子,就像豁出去似的,有一种他看不清的决绝,他到底想做什麽?

「江宗主拜访我蓝氏,不会只是想一直看着我家宗主吧?」先打破僵局的,是已经看不下去的蓝启仁。那小子,当他家宗主免费的吗?一直看看看,太没礼貌了。

「一日不见曦臣,如隔三秋,我当然要好好看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江澄目光一直不离蓝曦臣,果不其然的,他看到蓝曦臣听到他这麽一说,人微微愣了一下。

「曦臣?」蓝启仁尾音都扬了起来。

「叔父,我已许了江澄,在他面前,不佩抹额。」本以为一回云深不知处,便会受到叔父训斥,蓝曦臣其实已经做好坦实以告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叔父没第一时间找他训话,而江澄的动作又那麽快……

「……不是那天忘了戴?」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蓝启仁看着蓝曦臣说道。

「叔父,抹额对蓝家人有多麽重要,曦臣怎麽会不知?身为宗主,又怎麽会轻易忘记?」苦笑着回了蓝启仁,蓝曦臣语气里有些愧疚,但神情却是少见的坚定,蓝启仁见状,心更痛了啊。

「叔父。」

「你叫我什麽?」

突然地一声叔父让蓝启仁差点没跳起来,江澄刚刚叫他什麽?叔父?叔父??

「我与曦臣既是两情相悦,终身互订,叫您一声叔父,理所当然。」放下茶盏,江澄立起身,严肃隆重的向蓝启仁行了一个大礼。一旁的含光君脸都黑了起来,蓝家门生们则是无语的僵在原地,跟着江澄来的几名宗主全都尴尬的低头猛喝茶,蓝曦臣则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澄。

「叔父,我和曦臣是认真的,我和他一起已有六年多,都快七年了,曦臣对我情深意重,甚至愿意为我取下抹额,身为一门之主,我若再不给曦臣一个名份,如何对得起他的真诚以待?」

「七年??名份???」蓝启仁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们居然……居然……七年?还有,他刚刚又说什麽?名份?

「江澄,我已跟你说过,我不……」

「曦臣,我心意已定,你知我脾性。」走至蓝曦臣面前,江澄弯腰牵起他的手凑至唇边,在那手背上亲了一下。

「我定要与你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没想到在众人面前,江澄居然这麽大胆,蓝曦臣被惊得什麽反应都没了。

「荒唐!江宗主随意发了张公示文,就以为可以跟我家宗主……江宗主,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实在是无法说出道侣那两个字,蓝启仁指着那桌上的文书,气冲冲的说道。

「哦,那公示文啊……」瞥了一眼那桌上的文书,江澄握着蓝曦臣的手凉凉的回应道。

「那纸告文是告示天下人,蓝家宗主是我江氏的人了,主要是奉劝那些对我家曦臣有异心的男男女女,趁早打消了主意,别妄想了。」

「江澄,你其实并不需要这麽做,我又不是什麽出色人物,哪儿来那麽多人会喜欢?」苦笑着摇了摇头,蓝曦臣真觉得江澄这心,担得太过了,他都老男人一个了,谁会喜欢?

「哼。」冷冷哼了一声,江澄这下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就蓝曦臣这呆脑袋,都不晓得看上你的都是宗主级的人吗?

「江宗主此等行为,和你之前行事作风差异甚大,难不成江宗主都不怕遭人垢病?」谁是你家的人?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还有,曦臣,你那是什麽想法?我蓝家如此出色的一对双璧,哪会没人喜欢?

「叔父说的是,都怪江澄驽钝,若非魏婴提点,江澄可能至此都无法参破呢。」

「魏.婴?」一直没有出声的含光君,终於有了反应。魏婴也有插一手?

此时,正昏睡在静室的某某人,不自觉的浑身抖了抖,但还是不敌一夜折腾的继续昏睡下去。

「谁是你叔父?此事跟魏婴有关?」

「先父曾言,魏婴是最能理解并实行我江家家训之人,江澄惭愧,一直以为是先父偏坦,时至今日,我终於理解,先父所言不假。故自即日起,我必当好好实行江家家训,以求不辱先人。」

「江氏家训……你家家训是……」自此,蓝启仁已经不是有了什麽不祥预感,而是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绝望感。

「明知不可而为之。」

回首看向蓝曦臣,江澄深情脉脉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了一抹连蓝曦臣都深感不妙的笑容。

「明知和曦臣结为道侣,阻碍重重,但这既是必为之事,我自然不可退让,否则,岂不让人耻笑我身为家主,却不如一个魏婴更能力行我江氏家训?」

「魏.婴!」蓝启仁现在只想把魏婴※*&%#*。

「……江澄,我们谈谈吧。」看了看头顶都已经冒烟的叔父,一脸想去找人打架的弟弟,还有那已化为石像的门生,跟已经把他们奉客的茶水都喝光,还要端着空茶盏低头假装喝茶的家主们,蓝曦臣叹了一口气,也罢,总该是要说清楚的。

「好。」牵着人的手让他站了起来,江澄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他将蓝曦臣拉至自己身前,伸手替他解去了头上的抹额。

「这个,是我的吧。」扬了扬手中的抹额,江澄笑的开心,蓝曦臣也回了他一个柔和的浅笑。

「这是当然。」就如同他的心、他的人,早已是他的了,只是……

「宗主。」跟着站了起来的蓝启仁,看着蓝曦臣的目光里净是复杂的情绪,蓝曦臣也只能对他点了点头说道。

「叔父,待我与江澄好生谈谈吧。」

「叔父,让兄长与江宗主谈谈吧。」蓝忘机也站起身和蓝启仁颔首说道。

「……」无言的看着蓝曦臣和江澄相偕而去,蓝启仁觉得心里原本就有的破洞又破的更大了,冷冷的风直往心头吹,吹得他浑身僵硬冰冷,他疼惜如子的两个侄子,终是和他的期望相背,都走上了一条崎岖难平的道路了吗?

蓝曦臣跟江澄沿着云深不知处里的廊道缓步而走。

一路上碰到的门生们,对自家宗主和江氏宗主手牵手的走在一起的反应,都比不上看见宗主没有戴抹额的反应大。

蓝曦臣若有所思,江澄则是乐得让全云深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宗主和自己是一对,有时还故意当着人家门生的面,拿出怀里的抹额亲了亲再收回去。见人家一脸惊恐,心里就更欢快。

江澄随着蓝曦臣的脚步,一言不发,愉快的玩着属於他的抹额,蓝曦臣心不在焉,随步乱走,两人走着走着,竟又是走到了两人在云深腻歪时爱待的地方。

那座位於云深僻静处的,长长的漏窗墙。

「喂,撞墙了。」

直到手臂被人一拉,蓝曦臣才恍然回神,近在眼前的,是熟悉的雕花窗,正是先祖蓝安四景之一的道侣。

「想什麽,这麽入神?都要撞墙了还不知道。」双手环胸,江澄站在蓝曦臣身後看着那雕花窗,曦臣随便乱走都会走到他俩偷情的地方,这不正是爱死他的证明吗?

蓝曦臣看着面前的雕花窗,心里面千头万绪,那纠结的思绪宛若集结成了一朵暗色莲花,紧拢着花苞不开,孤独的立在黑暗无垠的水面。

「……江澄,道侣之事,你不能放弃吗?」知这事迟早得面对,蓝曦臣犹豫再三,终是缓缓开了口。

「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放弃,也想不出有什麽理由可以阻止我和你结为道侣。」双手负後,江澄看着远方一片山湖低檐回道。

「……当年,我一声不说的就离开了云梦赶回了姑苏……」

竖起了耳朵,江澄表面上一派自得轻松,心里头却早已是七上八上的,当年……当年!难道,蓝曦臣不愿答应自己的原因,当真是与临仙有关?可人都已经嫁了,再说了,她和他们能有什麽关系啊啊?

「临仙姑娘那封信,让我突然惊觉到,原来,你是有在相亲的。」想起当年的心惊和恐慌,蓝曦臣还是有些发凉,他握着自己的手臂,强自镇定的继续说道。

「回了房,我脑海里满是那封信的内容,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又生气又是不甘心。她怎麽可以送你信又送你东西?她怎麽可以说要和你来往看看?你明明就是我的男人,她怎麽可以……」

「我吓到了。」

「待我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居然会有这麽丑陃不堪的想法,我吓到了。她与你,本就是男女之间,很正常的往来,我却自私的认为她不端重,却没想到,你和我之间,才是难被世人所接受。」

「一想到这点,我突然觉得,这莲花坞,好似不该是我能待的地方,这里,是属於未来的宗主夫人的,而我,又算得上什麽身份?」

「我越想,越待不住,越想,越觉得莲花坞陌生,所以,亥时一到,我便立时发令,连休息都没有的赶回了姑苏。」

「结果体力不支晕倒了。」身後的江澄淡淡回道,原来,这就是他晕倒的原因?这家伙,到底要不爱惜自己到什麽地步?一夜未眠,身子未复又漏夜赶路,不倒才怪!

「你知道了?」苦笑着,蓝曦臣吐了一口大气继续说道。

「思追跟景仪差点累死,事情曝了光,又连累了忘机被叔父训斥,全因我一人意气用事,现在想起,仍是有些汗颜。」

「我醒来之後,想了很多,那时忘机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当时,也真是不想见你,就想一个人静静的想想,所以我跟忘机说我暂时不想见你,我怕……没想到,只要一听到你上门求见,我总能见到忘机欢着张脸,满心雀跃的去把你请出门,」

「就这麽想了半年?蓝忘机那家伙很高兴?他明明就是冷着张脸把我赶出门!曦臣,你也真够狠,足足半年不见我,连个只字片语半张信都没有,若非半年之後,需要确认你身体无恙,你是不是还要再拖个一年半载的才见我?」

不说不气,越说越来气!整整半年哪!他在完全不晓得蓝曦臣的状态下,心神不定的耗了半年。那半年,就算金凌送来了一窝仙子的狗崽子,都不能让他舒心哪。

「我心思不定,见了你,就怕无法自持,什麽都不管不顾了,哪还有勇气见你?」从未有过的情感,强烈的令他心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失控,也会有嫉妒和愤怒,在爱情面前,他竟是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

「那你想出了什麽来吗?那也是你拒绝和我成为道侣的原因?」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江澄负於身後的手握的死紧,他有预感,一会儿蓝曦臣说的话,一定会让他气个半死。

「……云梦那一夜……我没有强硬的拒绝你……」

「或许,你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事後依你之性情,定会做出负责的承诺。你的喜欢跟追求,或许也只是你一时鬼迷心窍而已。」越说越觉得心痛,明明江澄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念想。

「我好怕……真的好怕……我怕,若我跟你成为道侣,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曾经相亲的原因是江氏必须有後,你需要子嗣继承云梦,你带了一位愿意完成你心愿的姑娘来见我,我是允还是不允?」一想到那个画面,蓝曦臣就止不住的轻颤,握着手臂的手也更加的死紧。

「允了……可是你是我的道侣,是我的人,我如何能容得下你我之间还有第三者?不允?不允你就会担上让江家绝後的污名,而我身为宗主,你的另一半,居然丝毫不为你着想,甚至心胸狭獈的拒绝你需要後人的心愿,让你成了罪人。」

「江澄,我无法答应和你成为道侣,对不起。我既胆小又懦弱,我没有勇气面对那或许会成真的一天,我们……就维持这样就好,好吗?」

「……若我们不结成道侣,维持现状,有一天,我真带了一位姑娘来见你,你又待如何?」

「成全你们。」

「之後呢?」

「……终身封关,至死方出。」

微凉的风轻拂,扬起了两人衣袖轻飘,一边的草丛里探出一只雪白的兔子,正人立起来,好奇的打量着那站着不动的两个大东西。

「……曦臣的确思虑周到,魏婴也跟我说过,你心细,想得比人多,对重要之人,想的更细,今日听你这麽一说,我才知我真是太急燥了,居然都没想到那麽深的层面。曦臣,你说的对,我是该好好想想是否该和你成为道侣一事。」

男人的声音沉稳平淡,蓝曦臣却是听的心如刀割,浑身冰凉。

这是自己要的结果……这是自己希望听到的话……他应该高兴,应该放心,应该转身给男人一个拥抱,笑笑的拍拍他,一切就和平常一样,没什麽改变。

可为什麽他会这麽难过?甚至难过到不想见江澄的面,只想躲开这个人,躲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见的好?

「蓝曦臣!你这该死的!你真以为我会这麽说吗?」一声怒喝伴随着两个碰碰声,蓝曦臣吓了一大跳,身子也踉跄了一下往前靠上了墙面,江澄双手握拳重重的打在雕花窗边,他整个人被江澄圈在怀里,背後紧贴着男人的胸膛,不用转头,隔着衣料,蓝曦臣都能感受到那爆烈的怒火烧得劈哩叭啦响。

江澄生气了……而且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的生气。

江澄的确是很生气,他很久没这麽生气了,不,应该是说,他从没这麽生气过!

「你那颗脑袋里到底都是装些什麽东西?我江澄是什麽人?我性子高傲明烈,什麽含蓄内敛跟我完全扯不上边!客气二字更不会出现在我的行事作风上!我自负,但我不蠢,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想过吗?」

真真是会被这人给气死!江澄盯着蓝曦臣的後脑勺,恨不得把这人的脑袋给看穿,瞧瞧里头到底都是些什麽歪七扭八的东西。

「男女之间叫正常,我跟你之间叫世俗难容?莲花坞是给宗主夫人的,你又是什麽身份?蓝曦臣,我现在跟你说的,你给我一字一句听清楚!」

深吸一口气,江澄整个人压上了蓝曦臣後背,恶狠狠的说道。

「我跟你上床,不是什麽意乱情迷鬼迷心窍,若不是早对你动了心不自知,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一碗汤就跟人上床?」

「决定跟你在一起,难道我就没想过後嗣的事?但那又如何?只要我江澄活着一天,我就是云梦,我就代表着莲花坞!你就是我的宗主夫人!有无後嗣是天意注定!若我真会有後嗣,那也只会是你生出来的!」

「我生?我怎麽……」

「闭嘴!我还没说完!」

「……」

双手贴着微凉的墙面,身後是怒焰冲天到快要抓狂的男人,蓝曦臣双目微敛,唇角却是浅浅扬起,深埋在心里的那朵暗色莲花,开始缓缓褪下了深沉的颜色,紧拢的花苞颤动了一下,苞尖处有了绽开的迹象。

「我认定了你,我这一生就只会对你好。你与我是对等的,你是个能和我并肩,相互扶持、保护彼此的人。」

「身为彼此的道侣,自当是有绝对的所有权。你若敢相亲,我绝对赶在你之前去对方家里甩一夜的紫电。反之,我若真有了找女子孕育後代的心思,你大可当下就废了我,绝了我的念头。」

「……你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所以,我绝对不会动这个念头。更不用说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收手将人扳过身子,再顺势将人压回墙面上,一见蓝曦臣的面,江澄满身的涛天怒火立时熄了一半,他紧紧环着蓝曦臣的腰,两人的额头相抵,四目相接时,浓浓的眷恋之情溢於言表,两人心头同时一震,江澄余下的怒火全没了,他看着蓝曦臣,声音低哑的说道。

「我的喜欢,很简单。我只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两个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曦臣,你也是个人,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若你与我,是对方唯一所求所爱,你就不该放弃,更不该退让,若你舍弃了我,那只会让我难过。」

「……只怕到时你嫌我器量小,容不下别人,全不了你的愿望……」他这一生,只怕再也不会如此喜欢一个人了,不论什麽原因,他都不想、也不愿与人共享,蓝曦臣也没想到,他对江澄的独占之心竟会如此之强烈,强烈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那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我何时说过我想要有後嗣?光是把金凌养大就已经把我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光了!我可不想再养一个之後打断他的腿!」冷哼一声,孩子哪有那麽好生养?更不用说大了会顶嘴了,会跑给他追了。

「金宗主很争气,你教养的也很好啊,或许……有一天你会想要一个亲生的……」

「蓝曦臣,我最後再跟你说一次!」压下又快要暴涨起来的怒火,江澄更紧的箍着蓝曦臣,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不需要,也没想要什麽後嗣。我固执也死脑筋,喜欢你,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你别再想那些莫虚有的事,你脑子里只要想着我就行了!」

「……只有我一个……真的只会有我一个……」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抚着男人的面颊耳朵,蓝曦臣恍惚的重覆着男人的话语,他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只属於他的人?

江澄难得见他如此茫然的样子,真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好好安抚着,他放柔了音调,说着每当事後想起,都会让他鸡皮掉满地的话语。

「你叫什麽名字?」

「……蓝涣,字曦臣。」

「我,江澄,字晚吟。」

暗色的莲花褪去了一身墨色,淡淡的紫色缓缓染上莲身,苞尖的莲瓣已微微绽开,透出了一缕极淡的莲香。

「晚曦晚曦,我是夜晚,你是晨曦。你之於我,是破晓时第一道最明亮的晨曦之光,是我一生的光明,你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是你的光明……你我注定是要在一起……」像被蛊惑般,蓝曦臣低声呢喃着男人的话语。

「我这一生,失去的够多了。能与你交心相伴,我这一生,值了。」尾音没在两人相贴的唇瓣中,这个吻,没有激情,只有无尽的怜惜和渴求。

怜惜着眼前的人,渴求着一生的伴随。

「蓝涣,应了我吧。我条件这麽好,你不会吃亏的。」轻啄着男人的嘴角,江澄继续说着以往让他嫌弃的要死的绵绵情话。

「你没耐性,个性爆燥,人又高傲,嘴巴又毒,还喜欢骂我,哪里有条件好?」回亲着男人,蓝曦臣轻笑说道。

「那是对别人。对你,我追了快七年,还看了魏婴那家伙推荐的什麽情话大全……恶心死我了,可为了你,我还是看了。骂你那是为你好,你耳根软,又是烂好人一个,人家说什麽信什麽,哦,还有,都不懂得爱惜自己,没我在你身边瞻前顾後的,你怎麽办?」

蓝曦臣被他说得噗嗤一笑,他双手环上江澄的颈背,头靠在他肩窝处,连笑容都是甜的说道。

「这麽会说话,为什麽没姑娘喜欢呢?」

「我不需要姑娘喜欢,我只要我的光明喜欢。」

「我喜欢听,再多说一些。」

「我相亲会失败,一定是江家祖先保佑。」

「为什麽?」

「都有这麽好的媳妇儿在身边了,还要相什麽亲?」

「谁要做你媳妇儿?」

「谁应就是谁。」

染上紫色的莲花缓缓绽开,饱满的花瓣中还掺着淡淡的蓝色,两种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花香满溢,盈满心头。

草丛里的白兔已趴在一边看着那两个搂来抱去的大东西,满头问号,一会儿,又一只白兔自草丛里探出头来,牠拱了拱那趴着的白兔屁股,两只白兔凑在一起互相蹭了蹭後,便一起往草丛里跳去。

云深里的提醒钟声响起,伴着徐徐清风,两道印在长墙上的人影颈项相交,不知是谁,低声轻吟……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蓝启仁很不开心,超级不开心!

当天晚膳时,他才一入室,便见到了主位上并坐的两个人。

自家宗主和……江氏宗主。

食不言。

蓝启仁压下满腹的不悦,神情比往常还严肃的吃着饭,眼角还不时的瞄向主位上的两人,连魏婴没来吃晚膳都没发现。(魏:我的腿没知觉了QQ)

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姿态端正,礼仪十足,蓝启仁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两人有什麽不宜的举动,单纯的他却没想到,既是来访的客人,江澄的位子应该是跟其他的宗主们坐在一起,而不是和蓝曦臣肩并肩的坐在一块儿。

蓝忘机看了看兄长和江澄两人,蓝曦臣对他眨了眨眼,温和的笑了笑,蓝忘机心中了然,却是有点不是滋味,颇有种……自家上好白菜被猪拱了,救不回来的感觉。

一顿饭,吃得最愉快的,大概只有江澄跟蓝曦臣了。

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晚膳,待食具都撤了下去,蓝曦臣端起茶盏向蓝启仁说道。

「叔父,关於江宗主与我结为道侣一事,不知叔父意思是?」

没想到蓝曦臣一开口就提蓝启仁最不想提的事,在座的几名长者们脸色都不太好看,蓝启仁看了看主位上的两人,又看了看那些一脸尴尬苦笑,只能一直喝茶的家主们,无言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宗主对此事又是抱何种想法?」

「……我愿与江宗主人间白首,但求叔父也能首肯。」

「我愿与曦臣不离不弃,望叔父成全。」

两人的手自然的相交而握,神情是同样的坚定,蓝启仁却是心肝儿抖呀抖的,都快抖散了。

「一同前来的诸位家主,也认为我姑苏蓝氏的宗主可与云梦的江宗主结成道侣?」猛地转首,蓝启仁目光不善的瞪向那几位家主,几名家主心里喊苦,但是又不能不回话。

「呃……先生啊,其实,江宗主也是很不错的啊。」

「是啊是啊,呃……江宗主他治理云梦有条有理,遇事也是毫不退缩,是个有担当的人哪。」

「对对对,那个,所谓门当户对,两位都是人中龙凤,又都是一方之主,江宗主追求蓝宗主多年,情坚意定,若是能在一起……」

「就算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也无所谓?」

一阵无言的静默,蓝曦臣低敛双目,心中黯然之际,却感手掌一紧,抬眸,入目的是江澄柔情的注视,他心神一定,回以浅浅一笑,正欲开口,一名家主已先说了话。

「先生,我倒觉得,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欧阳家主?我记得,令公子好似是这一批来姑苏求学的学生之一?」

「是的,小儿子真,今年送来姑苏求学……横竖……他跑姑苏跑得我都要以为他要投奔蓝氏了,乾脆直接把他踢……送进来,请先生不用客气,尽量教导便是。」欧阳家主向蓝启仁抱拳行了个礼,当场就出卖了自己的儿子。

「蓝某教学一向严谨,欧阳家主尽可放心。您方才说是男是女并不重要,蓝某倒很想听听您的高见。」

「先生,老夫觉得,很多事情只看表面是不行的,就……冒昧了,就以含光君跟夷陵老祖,鬼将军来说,含光君与夷陵老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也成了……至交?而鬼将军……老夫汗颜,小儿多次的夜猎中,也都蒙鬼将军暗助一把,之前众人皆视他与魏婴为罪大恶极之徒,但现在,又如何断言这两人之善恶?」

「……哼……至交!」蓝启仁冷哼一声,这人倒真真是给足了面子了,什麽至交?现在全修真界的人谁不知道含光君跟夷陵老祖是……算了,不提也罢!

「先生,同为男子结为道侣的也大有人在,虽然江宗主跟蓝宗主要的道侣,意义上不重同修,可江宗主的品性如何,相信您也是知道的。除了他是男子这一点外,难道其他方面,江宗主就当真无可取之处?」

「先生,若此事发生在我儿身上,我想,我绝对不会把话说的这麽好听。但这些年来,看过了这麽多表里不一的事,老夫突然觉得,若能得一真心相待之人,互相扶持,又何嚐不是一种幸福逍遥?」

「……」蓝启仁沉默了半响,他看向蓝曦臣,又看向蓝忘机,再转头看着那几名家主,欲言又止。

「叔父,我这一生,无亲无子,除了一个很欠揍的魏婴,老惹我生气的金凌,唯一拥有的,就只有曦臣了。他之於我的意义,不是只有简单的道侣而已。我会以行动证明给您看,我有多重曦臣。」

放开了蓝曦臣的手,江澄在主位上站了起来,他向廰室里的蓝氏门人行了一个揖,朗声言道。

「我云梦江澄,在此向姑苏蓝氏保证,今生今世,必不负泽芜君。一诺千年,生死不负。」

坐着的蓝曦臣听完江澄的话,默默的垂首无语,蓝启仁和几位长者表情万千,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门生们则是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一脸无措。蓝忘机则是继续喝着他的茶,心里对江澄的不满倒是又减去了几分。

「……宗主可是心意已定?」最後一次问着蓝曦臣,蓝启仁看着蓝曦臣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神情,竟让他心头一震。

「蓝涣无悔,愿与江澄,人间白首,明月天涯。

“启仁,对她,我今生无悔,只是连累了你,对不住了。”

蓝曦臣的话和回忆里的兄长重叠,此时的蓝曦臣,其神情居然与青蘅君有着近九分的神似,一样的坚定,一样的决然!

蓝启仁惊的猛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那震惊的模样让众人都为之一楞,还来不及问怎麽了,就见蓝启仁居然转头就走出去了。

「……」

走出去了?走出去了?他就这样走出去了?

云梦几名家主觉得莫名,但对蓝家的人来说却是宛若天响惊雷。

先生……姑苏蓝氏的先生……那个以迂腐、固执、严师出名的先生,那个重礼重规矩的蓝启仁先生,居然没跟宗主告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去了?

……被突然夺舍了吗?

蓝氏门生们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这一个想法。

「宗主,道侣之事,吾等以启仁的意思为主,现在……请宗主给启仁一些时间想想吧。」一名算是与蓝启仁比较熟稔的长者起身向蓝曦臣说道,蓝曦臣也立时起身回礼道。

「长老客气了,曦臣明白,今日惊扰各位长老了。」

「宗主言重了,吾等先告退了。」

「各位长老慢走,忘机。」

蓝忘机起身将几位长者送出了室门。云梦来的家主们也各自起身告礼离去,除了几名留下来守卫和服侍的门人外,厅室里只剩下了三人而已。

「叔父刚刚表现有异,忘机,叔父他……是不是气到不想见我了呢?」

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蓝启仁,蓝曦臣有些不安的看着走回来的自家弟弟。

「看起来不是……兄长莫忧,就如长老所说,先给叔父一些时间想想吧。」

「嗯……对了,忘机,今日无羡没有来用膳,你又欺负他了?」对自家弟弟、弟妹两人,蓝曦臣从一开始的哑然无措到最後的平淡以对,现在问起事来,也没以往的难以启齿了。

「没什麽,沟通上的问题而已,兄长,若无事,容忘机先离席了。」知道他居然是江澄发出公示文的「帮手」之一,蓝忘机当下回房後又好好儿的「处理」了魏婴一番,结果就是魏婴手软脚软腰也软的,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有力气走出来吃饭?

「嗯,你们也都下去吧。」退下了所有的人,这会儿,厅室里只剩下两人了。

「一起出去走走?」江澄笑着朝蓝曦臣伸出了手。

「江澄,你说叔父他……若他执意反对,我们……」伸出了手让江澄握着起身,两人一同走出了厅室,蓝曦臣语气颇为担心无奈。

「不管如何,我们一起面对。」握紧了蓝曦臣的手,江澄毫无所惧的昂首而走,只要他的蓝涣愿与他一起,什麽都阻碍不了他!

「好……」看着男人势在必得的高傲样子,蓝曦臣心头一暖,人也挨近了去,江澄见他眉目带笑,和自己靠得紧紧的,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夫唱夫随,莫过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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