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迷於書》 — 第一章、之一

地下室,人群纷沓而至。

吴伊书刚将行李运进宿舍还来不及整理,就匆匆至学院地下室领床包。顺利的话,她将在这所学校待上四年。这是她第一次离家求学。

高中频频缺课,却还考得上这所在中部设计类科颇有名气的学校,她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怕只怕自己会重蹈高中覆辙,那三年她好不容易才铤了过来,接下来的四年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幸好有家人及学长姊的帮忙,今天的新生入学才会这麽顺利。

在等待领床包时,她环顾了地下室一圈,为了疏散人流以及考量空间大小,堆放床包的教室分成好几间,同样是学长姊在分发登记。这里不甚透气,夏天未过,加上人潮,更是闷热的令人难耐。

好容易轮到她,领完床包走回宿舍的路上,因为东西不重,她慢慢地边走边打量校园。绿色树木绕着红色的大楼林立,一棵棵郁郁葱葱,像一幅静谧的画作般,令人身心舒适。

再回到宿舍时,吴妈妈已经帮她把书架衣柜都用酒精消毒过一遍,她见女儿终於回来,伸手接过床包,笑着道:「回来啦!东西给我,我来帮你铺床。」

闻言,吴伊书迅速从妈妈手里收回床包藏在身後,她不愿让骨质疏松的妈妈爬阶梯上床,又得跪着帮她铺床,随便找了件事就要把话题带开:「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饱後我自己整理床就好!」

知女莫若母,吴妈妈知道女儿孝顺,但自己还是想替她多做点什麽:「妈妈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小事,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语气轻柔。

吴妈妈的用心良苦吴伊书知道,的确,和她的病以及未来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学校生活比起来,铺床不过是一件芝麻事。

但话是这样说,吴伊书还是不想劳烦妈妈。

「决定让我铺了吗?」吴妈妈笑眯眯地偏头温柔问她。

吴伊书盯着妈妈笑着的时候会露出的浅浅的鱼尾纹,不知怎地,突然就屈服於那份柔软之下:「好吧!不过铺完床我们就得去吃饭,吃饱我陪你们去搭车,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在我这边待太晚,」虽然新生入学是件大事,但父母已陪她跑到离家这麽远的城市办手续了,她不想再多耽搁他们的事。

吴家双亲拗不过吴伊书的坚持,三人步行到学生餐厅用餐。

席间,吴妈妈不只一次提醒女儿,说要是不行了就回家,不用勉强自己。

吴伊书只是笑笑,说自己应该长大,不能再依赖妈妈了。

听见她的企图,吴妈妈心里是欣慰忧虑参半。

开往火车站的客运在吴伊书的目送下驶远,她没有急着回宿舍,站在原地看着客运渐渐消失成为一个点,待了好半晌後才转身离去。

她走进校内唯一一间便利商店,买了一瓶果汁,边喝边走回宿舍。

学校很大,树木蓬勃、鸟声啁啾,撇开当初考进这间学校难以入眼的成绩不说,她喜欢这里的清幽环境,大自然本就是人类拥有最大的确幸,只可惜没有被太多人珍视。

再次回到寝室,一间四人房已全员到齐。

从高中开始就是独行侠的吴伊书,一向和人保持距离,上了大学後依旧不改姿态,对初次见面的新室友仅点点头。之後便开始整理行李及铺床,就算新室友们在联络感情,她也只是听听,没有加入的想法。尽管她们偶尔会把话题带到她身上,她也是惜字如金,久了,她们觉得没意思,就不再提她了。

把行李都打点好、铺了床、收拾完垃圾,有些疲倦的吴伊书爬上床休息。

比起家里的床,宿舍床垫的材质不具有弹性,躺着硬梆梆,刚开始还不适应,她只好眼睁睁盯着天花板,听下面室友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共通话题。

她毫无加入的念头,满脑子只想着明天开学她该不该带上药盒?万一被同学发现她在吃药,又要如何解释呢?他们会懂吗?又会有什麽反应?自己会不会被当成茶余饭後的八卦?可是如果不带,若是突然病发没有吃药,造成的混乱会不会不只是一则八卦而已啊!

於是她下了决定要带上药。

意识朦朦胧胧间,床侧传来了「扣!扣!」的响声。

吴伊书在搬出来住之前的两个多月暑假,隔壁邻居正好在整修房子,听了两个多月的机械声,她从失眠到习惯。此刻迷蒙间的睡意,一时让她有时空背景的错乱,误以为床侧的响声是邻居的机械整修声,翻身抓了抓脸,继续睡。

「扣!扣!」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声音再度出现。

吴伊书这次醒了,她爬起身的同时,意识到自己所待的地方不是家是学校宿舍,声响也不是邻居在装潢,是同寝的另外三位室友在敲她的床。

「你终於醒了!」四床的同学向她挥手。

她揉揉双眼,「有事吗?」

「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耶?」

「我叫吴伊书,伊人的伊,书本的书。」由上而下看着三人。

「伊书,我们要去吃晚餐,你要一起吗?」二床的室友问。

闻言,她回头拿出搁在枕侧的手机,瞄了眼时间,原来已睡了一个多小时。

摸摸正好咕噜作响的肚子,看看下方三位等她回覆的室友,最後找了个藉口推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再躺一下,你们去就好。」就像高中那三年一样,她维持一贯和同学的淡如水。

「那你想吃什麽,我们帮你带回来?」二床的同学好心道。

三个人所释放的善意让吴伊书招架不住,眼看事情演变至此,她也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你们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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