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顺荣提着简便的行李,疲惫不堪地从计程车下来,走进好几天没回的家里。随手脱掉鞋子,把行李搁在一旁,就倒头在沙发上躺去。
太困了,周三那天才休息了一晚,翌日早上又得急着起床乘飞机回来。没办法,明天下午就是权舆理事会议,这麽重要的会议,他还是想早点回来,好好准备一下,至少不能在那麽多人面前丢爸爸的脸。
而且,迎雅不是有事要找他吗?那天她这麽关心他,他还乱发脾气,然後又一声不哼地跑到国外出差去,几天都没有消息。无论怎麽想,都是他不对了。如果再不主动找她道歉,恐怕之後跪多少块键盘都补救不了。
「砵……砵……砵……」
「最近迎雅到底怎麽总是不听电话?」
「想留下口讯,请按『1』字,或者在『哔』一声……」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1」字。
「亲爱的,你还没下班吗?还是又留在公司加班了?别做那麽晚,记得按时吃饭啊。对了,我回国了,现在我在自己家里,你如果待会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吗?我想你了,你不是也有话想跟我说吗?你可以就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但桌上的手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行,真的好困,明早上不上得了班都是个问题,还是打个电话叫金叔过来,把他修改好的文件先拿来整理一下,不然下午的汇报就真的要泡汤了……
只是,结束了通话之後的权顺荣,就这样彻底地昏过去了。
晚上六时零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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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时二十五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人久违地呼唤自己的幸福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瞬间就将她的心融化了。立即精神奕奕地迈开脚步,从公车站三步两跳地走到更远的计程车站去,而在等计程车到站时,她又突然想起了些重要的事情……
反正都要去他家,又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要不要先去买些食材才上他家,边煮边聊呢?还是简单一点,直接出来餐厅吃呢?还是问问他好了。
她掏出手机,飞快地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朴迎雅一边专注地聆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一边眼睛还是紧张地望着有没有计程车驶来。
「喂,朴小姐。」电话比她想像中的更快被接起,然而话筒里却不是她等待着的那把嗓音。「出大事了!副会长他自己在家里晕倒了!我先叫救护车来,等会再回覆你,掰掰!」
「喂?金叔,喂?!」
顺荣晕倒了?!惨了,那他晕倒时,是头着地还是背着地?如果是头先着地,那会不会撞伤的?而且他还是一个人在家时晕倒的,万一流血不止怎麽办?!金叔一个人能帮他止血吗?他家还有点远,救护车能不能快速到达的?要是来晚了,会不会以後都叫不醒,有後遗症的?不行,我也得马上去看他!
「哎,怎麽还没有车……咦!师傅,这边这边,我要乘车!」迎雅一看到那冒出来的车头,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猛地挥手将它截住,拉开车门跳进车里去。
六时四十二分。
「咇咘……咇咘……咇咘!」刺耳的鸣叫声从车身後面响起,朴迎雅立即转过身往後察看,救护车专属的蓝绿色闪光灯已从旁边擦过。在黑夜中特别扎眼,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救护车已穿过让路的车群,直往前方驶去。那个方向,它去的是顺荣家吗?
「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我朋友在家晕倒,我赶着去看他。」
「嗯,尽量吧,路面要是突然塞起来,我也没有办法。」
果然,车子再往前驶了一会儿,进了小区後,路面就开始挤拥起来。繁忙时间,车多路窄,还是上斜的双程路。免得碰撞,大家都得慢慢开。然而,手上的分针和秒针却不停飞快地跳动,前面的车龙仍没有半点要消退的迹象。渐渐,迎雅的心脏比那秒针跳得还快,彷佛周遭的世界都停顿了,唯独她一人焦急着。胸口郁闷,不知所措。
「师傅,我在这里下车,这是车费,不用找了,掰掰。」说完就把数张钞票放到司机手旁,推开车门,在路灯的照射下,直沿斜坡向顺荣家的方向奋力地爬上去。
已经七时十分了,花了这麽长时间还到不了他家。迎雅既担心又自责,为甚麽自己当时没接到顺荣那通电话?她要是接起来和他聊着,那麽他也不会晕过去啊!就算他真的是和她说着的期间晕倒了,那麽她也可以早点知道,早点叫救援。这就不会等金叔到了他家才发现,顺荣要是因为这二十分钟没得到救治而出甚麽事,那她该怎麽办?
不可以的!顺荣比其他甚麽的都重要,她的工作、她的快乐、她的尊严,都是他有份儿给的。即使要付出甚麽代价,她都会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只要顺荣能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七时十三分。
「小心点,这里我托着,你过去把车开了吧!」
「OK!」
救护车就在路边停泊着,三四个穿着白色的制服的救护员,抬着担架床,从一排房屋中出来。迎雅并没有停下步伐,继续提起酸软的腿痛苦地走去,但是距离有点远,她辨认不了那在床上躺着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你是他的亲人吗?」走在最後的救护员,突然扭头向後方问道。一个穿着全黑西装的男人此时才从同一个位置出来,边前行边回答:「不,我是他的员……」
金宰?所以床上的是……
「顺荣?!等等!他是我男朋友,我想陪他上救护车!」一辆大货车好巧不巧地突然从旁驶过,又碰上地面幅度不小的路拱。「轰隆!轰隆!」一下子就将她的声音压过去,救护员和金宰都好像没有听到,转也没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就继续将权顺荣往车厢内搬去,再过几秒,恐怕她最惦记的爱人也即将在在她眼前消失。
「呯!」一声闷响,身上的痛楚和怎麽努力追赶都追不上的无力感,瞬间就将她击溃。嘶哑的哭声在喉中并发出来,再也抵不下去了。
晕眩中的权顺荣,终於在那哭声中彻底地清醒过来。这时,他才看着,担忧地向自己跑来的她,被绊到整个人伏在那坚硬的石砖地上。凄楚的嚎哭声一下下地打痛了他的心,他强忍着不适,猛然从床上起来,用身上仅余的力气,朝身旁的所有人着急地哀求:「去看她!我没事,放下我,去看看她!」
无论周遭的环境有多吵,爱人的嗓音,她一听就能辨认到。迎雅立即停住了嚎哭,擦擦泪水,忍下了呜咽。用疼痛的双手按在地面上,将自己的上身撑起来。此时才来到她两旁的救护员连她的手臂也来不及扶着,她就咬咬牙地从地上站起来了。他们惊讶地如同观看奇蹟般的,见证着那擦破流血的双手双脚,竟然能像亳无痛觉一样,一拐一拐地继续往前快步走去,不顾一切都要来到最重要的人身边。
忍痛曲起自己渗着血的膝盖,蹲下来伸手将担架床上,虚弱乏力的他拥入怀内。唯有怀中那久违的体温,才能明确地证明着她内心不住的祷告真的被上天听怜了。没甚麽能比失而复得更令人高兴了,然而,当那熟悉的气息一再向她靠近,她又止不住哭泣了。
「顺荣,对不起。我现在才来,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
「傻瓜,我相信你。你也没有来晚,不用说对不起的。我没事,别担心。倒是你的手脚,不痛吗?」他就是这样,像在风雨中屹立的大树,总喜欢将自己的苦楚背在身後,却展开双臂,让鸟儿停留在这里疗伤。就算自己亦是满身伤痕,也永远对她这麽温柔善良。
「痛,但是绝对没有害怕失去你更痛。」
对,这麽好的你,无论如何,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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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独立病房内
在洁白的病床和墙壁的映衬下,现在看起来,权顺荣的脸上才似乎回复了一点血色。但是无论他怎麽努力抵住疲劳、勉强撑着眼皮,眼下那发青的黑眼圈还是非常明显。偏偏两人彷佛角色互换的,自己那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包着纱布和胶带的双手被他轻柔地包裹着,细心地叮嘱道:「回去不许做饭,对了洗衣服也不行。你手上有伤口,沾到水也已经不太好了,做饭会碰到食材,洗衣服也要用到洗衣液,万一发炎了就麻烦了。还有你的膝盖呢,洗澡也要坐着慢慢洗。不,太多事情要注意了,来,把手机给我。」
「手机?你的还是我的?」搬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边的朴迎雅,摸摸自己的口袋,疑惑起来。
「随便,用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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