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此次「好奇害死猫」事件,我觉得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青苹的心理状态,後来开车载着她回家时,就再问了她一些问题。
「你告诉我,为什麽要看?很好看吗?」对於她给我找的麻烦事,我心里还有气。
「难看死了!」
这…….
我发觉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做了错误的引导,她才会这样回答,不能怪她。
或许是我真的太疏忽她的(性)教育了?爸爸过世的时候她国小还没毕业,妈身体又不太好,照顾她也很吃力,可能顾不到这方面吧?但是现在资讯这麽发达,她真的没看过?我才不信!以这个机灵鬼,怎麽可能没有自己的管道去获得这方面的资讯。
「书上不都有画,上课都教过了呀!我就不信你没看过!」
「是看过,没看过真人的。」
「……」
青苹开始滔滔不绝的向我描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其实本来也没事,是班上有一个小骚狐狸,很喜欢程宇刚,偷偷等在厕所外面偷听我们说话。本来我们讲很小声,她应该也没听见什麽。後来程宇刚生气了,才嚷嚷的被那个小骚狐狸听到了,跑去告密的……」
「什麽“小骚狐狸”,你看狗血电视剧看太多了?小孩子别这麽说话,没气质!」
她不理会我的指正,继续说:「姐,你知道程宇刚为什麽生气吗?」青苹说完这句,就一付忍俊不住的表情。
「为什麽?」
「因为……我说他“怎麽这麽小”哈哈哈哈哈…..」
这臭丫头,看就看了,还说人家小……真想一脚把她踹下车。
「你不是说你没看过?怎麽知道什麽小不小的?」
「我是说没看过真的,但影片上的有看过啊!差很多呢!」
一百只「难以启齿」乌鸦在我眼前飞过。天哪!这是网路残害民族幼苗真实版吗?我该怎麽解释这件事?
「姐,你又没结婚,也没听说过你有男朋友,那你看过吗?」
一万只「关你屁事」乌鸦又在我面前低空扫过。
我翻着十几年没翻过的白眼,想叫她闭嘴别问了。结果下一秒,她却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这麽累的吗?
看来青少年性教育这门课得好好去学习一下,研究怎麽帮她补个课。程宇刚的妈妈至少有一件事说对了……「心态是否健康很重要」,毕竟我也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被老师请(逼)去学校了。
回到家进门的时候,青苹忽然跟我说:「其实我知道那个大小的问题是怎麽回事…..」
我才说了声「喔!」原来这个话题还没过去「知道你还说人家小!你故意的?」
「看他憨憨的,逗他的。哈哈!」青苹笑的没心没肺的。
「那你刚才还说我又没结婚怎麽知道!」试探我?还是故意为难我?
「姐你太严肃了,我逗你的!」说完就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因为….你跟程宇刚他妈吵的时候,实在太帅太厉害了!」。
我嫌恶的擦掉沾在脸颊上的口水痕迹:「说话就说话,干嘛这麽肉麻。」
青苹发育得比较慢,最近才刚开始长个子,现在还跟我差了快一个头。她微微仰着脸看我,又用食指在刚刚亲我的地方刷了一下:「就是要肉麻,怎麽样?」说完,像跳舞一样的转了个身,回自己房间去了。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就像一阵风拂过刚才被她亲了一口的脸颊,明明若有似无,却又那麽清楚。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浮现了「可爱」这个词,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青苹可爱。
爸爸走了没多久,青苹上了国中之後,妈也检查出身体有问题,肿瘤转移得很快,过了几个月,妈妈也追随爸爸而去。我一向都知道,生命到了尽头,很难可以有完好的样貌和尊严,对於缠绵病榻这件事,不忍多於不舍。
母亲走的那一晚,青苹痛哭了一整夜,以至於第二天嗓子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却只是感慨母亲终於可以从人间的病痛苦累中解脱,而觉得内心平静。
我想法子托人帮忙,把青苹转学到现在就读的茁育中学。那时开始,青苹就过来跟我一起住了。我也进入了「姐代母职」的生活模式。
今天离开公司的时候走的匆忙,有一些刚送过来的文件还没看,尤其是下一季公司要开发的新产品的计画,时程上来说比较急,已经叫助理湘玲,把目前各个部门已上传的档案寄过来。
打开电脑,收了邮件之後,看了几个提案都是产品开发部传来的,只有一个是业务部新人自己上传了一个,帐号的名称是「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我难得的想笑了,给自己取这种外号,演舞侠片吗?後来看了他的个人资料,原来他名字就叫陈龙飞。既然名字是这样,取这个外号我就没什麽意见了。
「氛茶」是我任职的公司,我的职务是执行经理。执行经理是什麽职务呢?就是做所有总经理该做的事,因为我们的正牌总经理从来不上班,只负责四处去公(玩)关(乐)。谁叫她是老板的女儿,谁叫我又只是老板女儿的同学。
我们公司开发各种花草果茶,主要以茶包为主,也有铁盒装和袋装。公司规模一开始只有5个人,扣掉出钱挂名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就剩3个实际上做事的。我来了之後,慢慢的把版图扩大,一直到现在拥有了这栋大楼里的一整个楼层。一半是办公室,另一半则做为新产品的实验室和检测室。老板加员工,全公司共有39位职员。说到这,我还是有一点小骄傲的。
这位「飞龙在天」上传的计画主题是「薄荷樱桃」
把薄荷的青涩凉感和樱桃的香甜黏腻搭在一起,是一种冲突风转化为互补风的概念。
我仔细的把计画看了一遍
樱桃的香气太甜腻,而且单一使用的时候少了一点滑顺的口感,通常会加入一些搭配的香料和清淡的果乾,做成樱桃综合乾料。
我们向代工厂商下订时,会确定好各种原料的比例,请厂商直接出货综合樱桃乾料给我们。至於内容和比例,相当程度的算是商业机密,合约上必需加注保密条款。
而飞龙在天这个提案却不是这样的。他的计画中已把所需的配料和比例都写的清清楚楚,好像他已经进行过实际杯测似的。所有的乾料都由公司自己进货,自己混合,不经过中游的代工厂商。
这会增加公司的人事成本和生产成本,是不是划算,还得再精算。
不过这个冲突转为互补的想法,倒是有点意思。
也不知在电脑前坐了多久,想起身找水喝时才觉得肩背酸痛。
我走到厨房时青苹己经洗过澡,换了睡衣,拿着杯子站在我身边。
「早点睡!」我从冰箱拿出牛奶倒了半杯在她手中的杯子里,两人手都很稳,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青苹边喝着牛奶一边说:「我换好睡衣来喝牛奶,就是表示我要睡了。」嘴边细碎的汗毛上都沾着一点一点白色的牛奶沫,这是我在一天内,第二次觉得她有点可爱。
「姐,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换睡衣才睡得着觉?睡觉前一定要喝一杯牛奶?」
「嗯!」
「再问你……你是不是不吃苦瓜,不吃小黄瓜,爱吃香蕉,爱吃梨?」
「嗯!问这干嘛?」我脑子里还惦着刚才看的「薄荷樱桃」,并没有太认真思考青苹问的问题。
「你也不爱吃糖,喜欢苏打饼沾着蜂蜜吃那种有点甜又有点咸的感觉?」
「有一段时间曾经是!」但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她没提的话,我都已经忘了这种吃法。
青苹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慢的喝着牛奶,回忆式的说:「我也有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是你的影子。不管做了什麽事,最常听到爸妈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姐小时候也是这样”,我都听烦了!」
我觉得奇怪:「你又没跟我一起生活过,怎麽会什麽都跟我一样?」
「是啊!我也不明白为什麽。在你把我带来这里之前,这辈子跟你相处最长的时间只有两次。」
「两次?」
「一次是爸爸过世的时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她眨眨眼,鼻子有点红。我有一种直觉,她似乎要哭了。
「第二次,是妈妈走的时候,你也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我看到青苹眼里闪着泪光,毕竟妈妈才离开我们几个月,青苹比我更加依赖妈妈,难过也是必然的。
我沈默着。
青苹很快的就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说:「後来我才慢慢发现,其实不一定是我跟你有什麽同款动作,而是他们老是把我想成他们心目中的……你的样子。」
爸妈离世之後,我第一次因为谈起他们,觉得鼻子酸酸的,眼角有湿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