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南翌上车後,用手机查着唐娜说的咖啡馆位置。天色暗得很快,路灯也一盏盏的亮了。他提早在广场下了车,往街尾的方向走去。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美好的周日夜晚,是适合和自己亲密的人一起度过的。
咖啡馆的方向,和白卲恩家的方向是一致的。辰南翌掏出手机,再次看了地图,才发现咖啡馆原来离白卲恩家并不远。
『周日的晚上…应该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饭吧?还是算了。』辰南翌原本心里想着要不要找白卲恩一起去,但後来还是打消了念头。
他走在平时不会经过的街上,却也没有多留意任何的街景。
唐娜按照着自己做过的笔记,做出了杯子蛋糕用的面糊,并加入了打碎的坚果和烫过黑芝麻的芝麻水。她从层架上拿了杯子蛋糕用的纸模,依序放在烤盘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面糊倒入。放进烤炉後,调整了一下烤炉温度和计时器。
趁着蛋糕还在烤的期间,她回到料理台准备蛋糕上的奶油霜。她把已经软化的奶油乳酪和无盐奶油放进铁盆,加入一些鲜奶。打发後,她把糖粉和早上买的芝麻粉一起倒进去,打出了浅灰色的奶油霜。她拿了几支免洗的小木棍,边试着味道,边调整糖粉和芝麻粉的份量。她觉得甜度和香气调得差不多了,便用塑胶刮刀把浅灰色的奶油霜装进了挤花袋。
唐娜把佐司裴伊的芝麻,加入自己的想法,成功调出奼嫣新创的马卡龙颜色。
她把出炉的杯子蛋糕放倒了烤炉前的木桌纳凉。因为今天是假日,莫茜回家了,所以她只拿了自己和汤旻的份出来。
『…不对,还有辰南翌的。多给他三个好了,反正冰起来可以放个几天。』一手拿着一个杯子蛋糕的唐娜想起,又折回去木桌多拿了四个。
她拿起挤花袋,在自己的蛋糕上挤出了漂亮的形状。撒上了几粒熟芝麻,让整体看起来更完美;试了味道後,也很满意。她满心欢喜地把汤旻和辰南翌的份,还有其他的杯子蛋糕做上一样的装饰。
七点二十分,辰南翌走到了地图显示的位置。他站在转角,看着这间不曾注意过的咖啡馆。他闻到了淡淡的咖啡香,透过落地窗看到了里面柔和的场景。
「铃——」辰南翌推开大门,走进了咖啡馆。原本在整理进货清单的汤旻听见声音後,便走回点餐的收银台前。
「欢迎光…临?」汤旻看了一眼辰南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唐娜早上并没有和汤旻提起手机摔坏的事,所以汤旻不晓得为甚麽辰南翌出现在店里。
「你好。请问唐娜在吗?」辰南翌礼貌地笑了笑,问着眼前表情怪异的店员。
「娜…唐娜,唐娜的糕点还没出炉。你要等创作品的话,你等等得跟大家一起排队才行。」汤旻指了指自己头上,写着出炉时间和糕点品项的告示牌。她不知道辰南翌为甚麽找唐娜,以为他是来买创作品的。唐娜的手艺在这一带小有名气,所以她的名字对於附近的居民而言也是耳熟能详的。
「…没有,我是来找她本人的。」辰南翌对於这个店员的答覆有些不解。
「你找她干嘛?」汤旻眯着眼问辰南翌。
「…我能点杯咖啡吗?」辰南翌猜想这店员可能不晓得早上发生的事,他也不打算赘述。
「喔!可以啊。你想喝点甚麽?」汤旻马上恢复了工作时的样子,把他来找唐娜的事给抛在脑後。辰南翌总觉得这店员有点傻,跟白卲恩有得一比。
「一杯热的黑咖啡就好。不用奶精、不用糖,麻烦你。」辰南翌从背包里拿出皮夹,掏了张纸钞。
「你想喝一般的黑咖啡,还是偏酸的?要一般淬取、手冲还是虹吸式的?」汤旻追问着。
「呃…最一般的就好。谢谢。」辰南翌没想过咖啡还有分这麽多。他平时只喝超商的罐装黑咖啡。
「好。稍等一下喔!因为我们馆内是采自助式的,如果在休息区找了位置之後,记得要自己过来拿喔!」汤旻一边说着,一边敲着点餐机的萤幕。
点完餐後,辰南翌在吧台的位置坐了下来,碰巧坐在了莫茜的老位子旁边。他把背包放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再次拿出自己的电脑。
汤旻熟练地开始磨豆子跟淬咖啡。她亲手向辰南翌递上他的黑咖啡,并给了他一个招牌的汤旻式笑容。汤旻总习惯在亲手递给客人咖啡时,给每个人一个甜美的微笑。
咖啡馆内,弥漫着一种慵懒的氛围。播放着柔美的钢琴音乐,抚平了浮躁不定的心。店里的灯光是温暖的黄光,总让人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每个前来的客人都沉浸在这个空间中,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的事。
辰南翌不知不觉,也沉浸在这个咖啡馆里。他开始享受在编写程式的过程,而不是为了报酬。
已经清洗完咖啡机和自助区杯盘的汤旻正在看咖啡拉花的教学,在半空中学着影片中的手势。周日因为只有她和唐娜两人的关系,她总会提早开始收拾外部。唐娜也会提早收拾厨房,然後才端最後一批的创作品出去。
「出炉罗!」唐娜响亮的声音,传进了馆内的每个人耳中。接着,原本在做自己事情的几个老主顾和客人都停下了手边的事,快走、慢跑地到唐娜和她的烤盘前。
辰南翌听见唐娜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她,唐娜也看见了他。她微微笑着、用唇语跟他说「等我一下」,辰南翌向她点了点头。
他喝了口咖啡,准备继续低头工作;接着,听见了一个个从休息区走向唐娜的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向唐娜和向她走去的人群。
汤旻看见了烤盘上的杯子蛋糕,於是拿着一串纸盒、递给了唐娜,接着回到收银台前。几个老主顾们早就互相认识了,有说有笑地排着队。唐娜熟练地将杯子蛋糕装入提盒,笑咪咪地谢谢每个来捧场的客人;拿到糕点的客人,也依序提着自己的杯子蛋糕走向一旁的收银台结帐。
「小娜呀!今天是啥呀?颜色很好看的哎!」一个年迈的老爷爷,他一手牵着自己的小孙女,一边用着很亲切的口气和唐娜闲聊着。他是店里的老主顾之一,每天都会等到唐娜的创作品出炉後才离开。
「小娜姊姊!露露今天有来!」一旁的小孙女挥着小手,和唐娜打招呼。
「今天是芝麻奶油霜的杯子蛋糕,里面有坚果和芝麻。我没有放太多糖,爷爷不用担心啊!露露呀!今天有乖吗?」唐娜亲切的爷孙俩说着,笑着向露露招招手。
「是吗?挺好!那麽给我两个吧!这小丫头肯定也想吃的。」老爷爷摸了摸露露的头,和唐娜比了个「二」的手势。
「很乖!为了来吃姐姐的蛋糕,我很早就写完作业了!」露露骄傲地说着。
「这麽乖呀!那小娜姊姊给你一片小饼乾,你等等记得找小旻姊姊拿哦!」唐娜装了两个杯子蛋糕後,递给了老爷爷。
「好!谢谢小娜姊姊!」老爷爷牵着露露的手,和唐娜道别後便走向收银台。
辰南翌没有想过,原来买卖、交易和赚钱这件事,能够这麽温暖。
杯子蛋糕很快地售罄,大部分的客人也纷纷散去。唐娜走到大门,翻了牌子的「打烊」面。店里剩下唐娜、汤旻和辰南翌。汤旻把自助区、休息区和糕点区的东西都收进了洗碗槽,迅速地清洗过。
「抱歉啊!让你等那麽久。」唐娜走向辰南翌,放下原本高绑的马尾。
「没关系。毕竟是工作。」辰南翌阖上了电脑,看向唐娜。
「喔!你等我一下!」唐娜想起了放在冰箱的杯子蛋糕,便急忙地跑回厨房。唐娜没注意到正在拖地的汤旻和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吧台里。
「娜娜!」汤旻把拖把放到一边,跑去扶起滑倒的唐娜。辰南翌见状,也跟着跑过去。
「痛、痛。我没注意到你在拖地,急着要跑回去厨房。」唐娜站起身子,摸着自己的屁股。汤旻仔细看着唐娜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表情显得很紧张。辰南翌在一旁见着她没事,便默默走回原位了。
「我没事啦!」唐娜揉着自己的屁股,向紧张的汤旻挥了挥手。
「你急忙地要做甚麽啦!」汤旻拍了拍唐娜身上的灰,气呼呼地质问着她。
「拿蛋糕啊!等我一下!」唐娜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屁股,然後走进厨房。她洗了洗手,拿了个铁盘装杯子蛋糕,然後端出去。
唐娜拿了两个盘子,各装了一个杯子蛋糕,递给汤旻和辰南翌。汤旻有点意外辰南翌也有一份,但没有多问。
「谢谢。」辰南翌接过唐娜递给他的盘子,礼貌地说着。
「今天做的芝麻霜杯子蛋糕,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喔!」唐娜自信满满地对他俩说道。
「不会酸酸的?」汤旻准备张口吃时,突然又阖上嘴巴。
「…不会酸,但也没有很甜。」唐娜有点无言。她把另外三个杯子蛋糕个别装进纸盒里。
汤旻吃得很高兴,没注意到鼻子上沾着芝麻霜。吃完之後,她继续打扫。
「我先去换一下衣服,裤子湿答答的。你不喜欢吃吗?」唐娜的制服裤,因为跌倒而沾湿了。她看辰南翌迟迟没有吃蛋糕,向他问道。
「没有不喜欢。你先去换吧。」辰南翌回答道。唐娜回厨房拿了自己的帆布包,拿着自己的衣服走进化妆室。
辰南翌看着盘子上精致的蛋糕,他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糕点。他拨开外层的纸模,吃了一口。浓浓的芝麻香夹着奶油乳酪味、松软的蛋糕中有着酥脆的坚果粒;对不爱甜食的辰南翌而言,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上几个。他从未想过甜点能这麽好吃,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吃完了。
「很好吃,对吧?」汤旻一手撑着拖把,顶着鼻子上的芝麻霜。看着意犹未尽的辰南翌,她向辰南翌问道。
「…嗯。」辰南翌把纸模对折,放在了盘子上。
「娜娜的糕点总能让人很幸福。」汤旻继续拖着地,向辰南翌炫耀着她引以为傲的唐娜。
「嗯。」辰南翌看着盘子上的纸模,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喜欢甜食的一天。
唐娜换了一身便服,走出化妆室。她把脏的制服放进帆布包,准备带回去洗。她拿起已经装好的三个杯子蛋糕,走向辰南翌。
「给你。如果没有马上吃,千万记得要冰起来喔!这个冰起来可以再放个两、三天。」唐娜递给他,坐在莫茜的老位子上。
「…这有点多。」辰南翌不好意思和她拿那麽多,即使他真的很喜欢。
「嗯…你如果不喜欢吃,送给你同学也可以。是不是不好吃?」唐娜以为他不喜欢吃,所以他不想收。但是客人已经离开了,她也没办法吃那麽多。
「不是!很好吃。」辰南翌急忙地和她解释。不知道为甚麽,他变得不像平时那般冷静、沉着的自己。
「是吗?还好你喜欢!」唐娜心满意足,灿烂地笑了。
「你为甚麽都不问我?」汤旻又撑着拖把,打断他俩的对话,质问唐娜。
「…你不是吃完了吗?你喜欢吃的东西,你都吃得一乾二净的啊!而且你吃得鼻子上都是。」唐娜看着鼻子顶着芝麻霜的汤旻,又笑了出来。汤旻听见後,用手抹了抹鼻子,然後不理她。
辰南翌看着唐娜的侧脸,只觉得好看。她就像那块蛋糕一样,那麽精致、那麽美好,那麽地令他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