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歲月漫漫】-花田篇 — 18-《晨光》

唐娜不知为何,比平日早醒许多。她做了个噩梦,但记不清楚完整的内容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把小狗闹钟的定时关掉。穿上了企鹅拖鞋,和平常一样去浴室洗漱,接着走出房门。

见汤旻还没起来,她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双腿发呆。

她开始回想梦里到底是甚麽内容。

梦里,她看见有个黑发的男孩站在一片白色花海,和她挥手道别;自己和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孩站在一起,在一个离他很远、很远,靠海的崖边。她一个人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海里,却没有任何挣扎。她在水里,看着海面和海面上模糊不清的太阳,任由身体沉入更深的死寂之中。

她想了想,梦里那两人她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为甚麽自己会心甘情愿地沉入海中。那不像她。

她打开了电视、声音开得很小,然後走到後方的开放式厨房,准备弄些吃的。她放了两片吐司到面包机里,拿了支抹刀、盘子、花生酱和汤旻喜欢的草莓果酱。

「特报!"糕点天才"佐司裴伊.塔列尼与"协调者"奼嫣.狄达菲新作发表…」电视里的新闻突然传来了个大声响,唐娜抬头望去,把抹刀搁在盘子上,急忙跑回客厅,盘腿坐上沙发。

「…请问您是怎麽想到这个点子的呢?塔列尼先生。」记者开始访问佐司裴伊。

佐司裴伊仍旧穿着白衬衫、打着酒红色的球状领带,和宣传书的样子一模一样。铁灰色的瞳孔中,依旧充满了空洞。

「灵机一动。」佐司裴伊简短地回覆。

「…不愧是我们的糕点天才!那请问狄达菲小姐是怎麽想到的呢?」佐司裴伊的答覆让记者有些难以接话,便转向访问一旁的奼嫣。

奼嫣穿着一件和佐司裴伊领带同色的连身长裙。精心打扮过脸上的妆容,让她显得更有贵族气息。

「嗯…想挑战一下新的颜色,心血来潮用了龙葵果做实验。能做出来纯粹是巧合啦!」奼嫣大方地说着,甜美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很亲切,却又不失她与生俱来的优雅。

镜头拉到了两个人的作品,一个是暗黑色蛋糕,而另一个则是有着不同颜色层次的铁灰色马卡龙。

「水墨巴斯卡:黑芝麻和咸乳酪的暗黑色系巴斯卡!黑芝麻和咸乳酪互相衬托,创造微甜微咸的口味;内层的黑芝麻带有浓浓香气,除了吸睛,更有滑顺的口感。得到了波思黎委员们的一致好评…」接着,新闻开始介绍了佐司裴伊和奼嫣的创作。

汤旻走出房门,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唐娜专注地看着电视,完全没有注意到。

『黑芝麻搭配巴斯卡吗?满特别的组合…也许今天可以用黑芝麻试试看…』唐娜用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想着。

汤旻看到电视里的报导,眨了眨眼。剖下的马卡龙,外层是和佐司裴伊头发一样的银灰色,而里面的夹心则是与佐司裴伊瞳孔一样的铁灰色。马卡龙是少女们喜爱的甜点,搭配上奼嫣的调色过後,就好像这个糕点代表着佐司裴伊本人。

「喔!这看起来好漂亮!像银一样的颜色…」汤旻发出了惊呼,把正在深思的唐娜给吓了一跳。

「…你起床啦?我烤了吐司,抹草莓酱好吗?」唐娜站起身,走回厨房。

「好呀!不过那个马卡龙,整个看起来就好像…昨天在宣传书上看到的那个人。忘记叫甚麽名字了。」汤旻跟着走到厨房,然後坐在挑高餐桌旁的高脚椅上。

「佐司裴伊.塔列尼。」唐娜打开果酱罐的盖子,把面包机里跳出来的吐司拿了出来。

「喔!那个人人公认…」汤旻一边回想,一边说着。

「就跟你说了,我不认!」唐娜把抹好的果酱吐司塞进汤旻嘴里,不让她继续说。

「唔…我还没刷牙!」汤旻拿出嘴里的吐司,上嘴唇沾满了草莓酱。

汤旻把吐司放到盘子上,走回房里的浴室刷牙。唐娜笑了笑,抹着另一片吐司。

『银灰色、铁灰色,佐司裴伊…』唐娜心里反覆想着。

唐娜和汤旻一起出门後,在某个街口分开、各自去买开店用的食材。唐娜背着帆布包,想着要去五谷舖买些黑芝麻,一边低头滑着手机,专心搜寻着和芝麻有关的糕点食谱。

走到了一个巷口,准备转弯时,她一头撞上也在低头滑手机的另一个人身上。

「噢…啊!」唐娜的手机从她手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唐娜没有回话,而是急忙地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

唐娜看了看手机,萤幕碎了。她有点恼怒,抬头瞪那个人。

辰南翌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一手握着背包的背带,看着撞到他胸口上的矮个子女孩。

「是你。」唐娜皱着眉,认出了辰南翌。

「呃…又见面了。你没事吧?」辰南翌也认出她,但他不知道为甚麽她看起来很生气。

「我没事!」唐娜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里很生气。

辰南翌看到她手上碎了萤幕的手机,知道了她为甚麽不高兴。

气氛一度很尴尬,因为两个人都有错。唐娜试着手机的功能,上半部的触控萤幕几乎都没有反应。

「你手机…」辰南翌尴尬地提问。

「没事!」唐娜还是很生气。她知道自己也有错,但喜怒哀乐都很分明的她还是没忍得住情绪。她把侧背的帆布包背好,继续用双手试着手机。

「…借我看看,可以吗?」辰南翌知道肯定不是没事,便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跟唐娜要了她的手机。

唐娜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女生,臭着一张脸,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辰南翌。

「…萤幕上半部坏了,下半部还可以正常运作。」辰南翌自己小声地呢喃着。

「对!」唐娜气呼呼地回他。她并不知道辰南翌是在自言自语。

「…」辰南翌把眼神望向她,但不知道该说甚麽安抚她。

「还给我。」唐娜把手伸出去,让辰南翌把手机还给她。

「…我明天找人帮你修,好吗?」辰南翌想了想,让他在多罗蒂亚的同学帮个忙,只是修理萤幕应该不是甚麽难事。

「不用麻烦!」唐娜知道自己也有错,不应该让辰南翌帮她收拾善後,只能说是自己倒楣。只是她还是很生气,她完全没办法上网找资料了。

「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所以…等等。」辰南翌话说到一半,把手放在了嘴前,像是想到了某件事。

「昨天是你捡到了我的学生证吗?」辰南翌猜着,然後问她。

「对,我捡走了。但现在不在我手上,我拿给我朋友了。明天你们上课的时候,她会拿去给你。」唐娜边说,边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她继续试着自己的手机,希望它恢复正常。

「莫茜吗?」辰南翌问道。

「…嗯。」唐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懵。她不知道辰南翌原来认识莫茜。莫茜昨天才说过她不怎麽喜欢他,两人感觉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这样吧,我会帮你修好手机,当作是答谢你帮我找回学生证的回报。不用担心,我有认识的人帮忙修,费用我出。之後我再亲自还给你。」辰南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呃…你会掉学生证,也算是我害的。」唐娜拿着自己的手机,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萤幕下半部还能用,还能接电话。你手机号码给我,我明天早上再找你拿。这样好吗?」辰南翌滑了滑她手机萤幕的下半部,再次确认。

「我…」唐娜因为辰南翌的反应,感到越来越内疚。辰南翌见她有些为难,便在她手机里输进自己的手机号,按下了通话。挂了电话後,他又回到自己手机里储存她的号码。

「…你叫甚麽名字?」辰南翌打开了编辑栏,一时才想到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

「唐娜,唐人的唐,女字边的娜。」唐娜不自觉地回了辰南翌的问题。

「我明天早上七点得到学校,所以得在这之前找你拿手机。如果太早的话,还是我今天晚上去跟你拿?」辰南翌输入完她的资料之後,和唐娜协调拿手机的事。

「我…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唐娜打断了辰南翌,不让他一直自顾自地说着。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辰南翌突然也陷入了尴尬。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不、不是,我…唉。」唐娜实在很懵。她开始指责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滑手机走路,但现在後悔却又於事无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修手机而已。如果让你很为难,我可以再找别的办法补偿你。」辰南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甚麽。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和女孩子相处。他不像白卲恩那麽擅於社交,能自在地和任何人聊开。

「我没有很为难,只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弄坏手机的事,我自己也有错;我刚刚的态度很差,我不是要你帮我修手机的意思,但你的反应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唐娜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讲了清楚,不吐实在不快。

「嗯…你就当作是我回报你帮我找学生证吧。不管学生证怎麽掉的,我自己也没收好。当作是扯平了,你觉得呢?」辰南翌很高兴唐娜一次说清楚,不然他实在不晓得如何是好。

「呃…那我请你吃东西?」唐娜挑起一边的眉毛。见辰南翌这麽说,心里也觉得好过了一些。

「好。那麽我明早去找你吗?还是今晚?」辰南翌很高兴,终於达成了协议。

「…晚上好了。我怕早上会害你迟到。」唐娜摸了摸鼻子。她怕自己睡过头,想着还是别约早上比较好。

「嗯。我大概七点之後有空。我到哪里找你比较好?」辰南翌揉着自己的耳朵。

「那个时间我还在上班,我在街尾的咖啡馆工作。嗯…你来店里,我请你吃东西,你觉得怎麽样?或是,我下了班再去找你?」唐娜仰着头,一手握着帆布包的背带,对着高个儿的辰南翌笑了笑。

「大概七点半,我去咖啡馆找你。」辰南翌也对她笑了笑。

微微晨光下,矮个儿的红棕发女孩和高个儿的深棕发男孩,他俩对着彼此笑着。原本平行的两条线,误打误撞地交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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