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卲恩,其实就是个懦弱又胆小的家伙。
每到下课,不是班上的几个同学,就是年级较高的学长们会在午餐时候堵他。纵使白卲恩已经按照家里交代的,「不要泄漏自己是白驹建设出身的身分」,但总有眼尖的人发现他和一般小孩的不同。自那之後,他过上了一段被恐吓、霸淩和金钱勒索的时光。
当时不懂反抗的他,被恐吓着「不能跟任何人告状」,也就乖乖听话,没有和师长求救、回家也甚麽都没有说,连最亲密的姊姊白卲晨也闭口不谈。他变得孤僻、自闭、忧郁、焦虑,每天都心惊胆颤的。总是仗势欺人的孩子们,见了白卲恩不做任何抵抗的懦弱模样,气焰更加嚣张。
当时和他同校的白卲晨怎麽问也问不出甚麽,说甚麽都被白卲恩拒在心门之外。
有天,一个年纪大他两岁的学长约了白卲恩在午休时到楼顶,白卲恩默默地接受後,午休时踏着颤抖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当时帮老师送完作业,准备回教室的辰南翌看到了这男孩奇怪的样子,还往着楼顶的方向去。他心里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
白卲恩用力推开了楼顶的铁门,看见一群叼着烟的学长坐在一堆的废弃桌椅上;偷摸跟上的辰南翌,躲在铁门後看着。
「钱呢?」个头最大的家伙把烟扔在了白卲恩脚前,气势淩人地说着。
白卲恩没有回话,默默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小熊钱包。没等他拿出钱,另一个家伙迳直地走向他,白卲恩害怕地往後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都几岁了,拿着这麽幼稚的钱包。白少爷啊白少爷,太丢人了吧。」走向他的家伙一手抢过白卲恩的钱包。
「学…学长,钱…钱给你们,可…可不可以把钱包还给我…」白卲恩跪在地上,胆怯地拜托着那个抢走钱包的学长。
那是他六年级毕业时,白卲晨挑了很久才买给他的毕业礼物。他将那个小熊造型的零钱包视为宝贝,也是第一次央求霸淩他的人。
「唷?白少爷,这…是在要求我吗?」那个抢走钱包的学长把钱通通拿了出来,用手指拎着钱包拉链上的拉环。
「拜…拜托…拜托你…你们。」白卲恩想站起来,却被那个学长一脚踢倒在地上。
那个学长把小熊钱包扔给了另一个人,深深吸了一首菸。接着,他拿着还没熄灭的烟蒂往白卲恩的手掌摁去。白卲恩被烫得惨叫了出来,掌心活生生地烫出了个圆形印子。从小就没受过甚麽伤的白卲恩,根本经不起一点疼。
「一个大男生拿这种钱包,白少爷品味特殊呀?」拿着钱包的家伙走向惨叫的白卲恩、往他身上吐了口痰,然後在他面前把钱包的拉环直接扯下。
白卲恩忍不住哭了出来,旁观的人却一个个开怀大笑。
躲在门後的辰南翌实在看不下去,但他知道莽撞解决不了问题。他用自己的一只步鞋悄悄地卡住了铁门,然後急匆匆地跑到楼下,按下火灾用的消防铃。
顿时,走廊的自动灭火器打湿了辰南翌的制服,整间学校同时也发出了尖锐的警铃声。
「请各位师生前往操场避难。此次并非演习,再次声明、此次并非演习…」学校广播很快地传了出来,一时之间搞得全校人仰马翻。老师们指挥着学生们往操场的方向奔去,只有辰南翌飞快地奔向楼顶。
辰南翌将另外一只步鞋扔在了往楼顶的楼梯口、把两只袜子个别扔在不同阶的楼梯上,以便前来的人发现他们的位置。接着,一路打着赤脚跑上了楼顶。
辰南翌把卡在铁门的步鞋拎了起来,把铁门关上。楼顶的铁门只能从内开,无法从外面开,他相当於将自己和所有人都反锁在楼顶。楼顶四周只有铁栏杆和中间的那堆废弃桌椅,再无其他出入方式。
听见警铃声和广播声的学长们也搞不清楚状况,慌张得不行。原本弄坏钱包的家伙也被突如其来的警铃声吓得丢下手上的钱包。
白卲恩捡起落在地上的小熊钱包,眼泪仍然不停掉下,毫不在乎刺耳的警铃声和广播声。
「啪——」辰南翌迅速地往白卲恩的方向助跑,把自己的鞋子砸向那个弄坏钱包的家伙脸上。那人根本猝不及防,踉跄几步後,直接摔了一跤。
白卲恩被眼前突然跌倒的人吓了一跳,然後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只鞋子。
很快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扔出鞋子的辰南翌身上。
「人我砸的啦!还有,门反锁了啦!」辰南翌早就知道接下来会挨揍,但还是对着那群魁武的学长们大吼。他挑衅着这些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希望能借机让白卲恩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群人听了辰南翌的话,个个火冒三丈地往辰南翌走去;被丢在原地的白卲恩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但他知道那个丢鞋子的男生要遭殃了。
辰南翌和一群人打了起来,但他是一个人被一群人围殴,更何况个个家伙的个头都比他强壮、魁武。最後,辰南翌还是被打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任由那些人拳打脚踢。
白卲恩很想做些甚麽,腿却不争气地瘫软在地上。
直到辰南翌被打得一动也不动,最初说话那个个头最大的家伙、看似是这群家伙的老大,走到了他面前。
「我们当然知道那门是不能从外开的,但我们有钥匙。没想到吧?我们这就准备出去了,你跟那家伙就自个儿留在楼顶,我倒要看看你们甚麽时候才会被找到。你知道吗?逞莽夫之强是很笨的,小弟弟。」大个头得意洋洋地说着,并在辰南翌面前晃着一串钥匙。
「莽…莽夫之强,你是要说…匹…匹夫之勇吧?长成个大家伙却没长点大脑。呸。」辰南翌听了大个头的话之後,才知道自己的思虑仍然不够周全,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心想没辙了,平日寡言的他开始耍起嘴皮子。
大个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辰南翌羞辱,气得往他脸上踢;辰南翌下意识地用手挡,但还是踢到了他的右脸,嘴角也渗出了血。辰南翌忍着痛,用手抓住了大个头的腿往後拽,大个头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更用力地往辰南翌身上又踢又打,但辰南翌就是死抓着大个头的腿不放。
白卲恩看着眼前替他抱不平的男生被打得遍体鳞伤,自己掌心被摁的那一点烫伤根本就不算甚麽。他鼓起了勇气,扔下了他的小熊钱包和拉环、使劲地往那群人和辰南翌的方向跑。
跟着辰南翌一起躺在地上的大个头气得直踢腿,试图甩开辰南翌紧抓不放的手,不停地踢辰南翌的头和手。白卲恩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时,抢走了大个头手上的那串钥匙;大个头被抢了之後,才惊觉白卲恩拿走了唯一的钥匙,急着大喊「抓住他!」。
除了大个头和死抓着他的辰南翌还留在原地,其他人都开始死追着白卲恩。直到白卲恩被逼到了角落。
「拿出来!」其中一个家伙冲着白卲恩怒吼。
「不…不要!你…你再靠近我,我就扔下去!」白卲恩看了楼下没人,反过来拿着钥匙要胁这群人。
「…你有本事把钥匙扔下去,没人出得去。你跟这家伙就等着被打死!」那大个头对着角落的白卲恩大吼,但心里也很怕他真的把钥匙扔下去。
白卲恩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握着钥匙,把手伸到了栏杆外。当下就像是时间静止一样,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
「喀——」原本紧锁的铁门突然打开,一群老师和消防人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当时的情景,老师们突然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其中,原本让辰南翌送作业去的班导师也在现场,见到他狼狈不堪、嘴角瘀青渗血的样子,直接让现场的老师和消防人员帮忙抓住大个头和逼迫白卲恩的那群学生。
辰南翌的班导师赶紧跑向伤痕累累的他,问他到底怎麽回事。
「他…他…受伤了。」辰南翌完全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用着余力指了指还在角落的白卲恩。说完後,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辰南翌醒来之後,环顾了四周。
『怎麽到医院了…』辰南翌看了自己身上到处都是包紮伤口的绷带和纱布,心里想着,因为他的冲动,害得妈妈要付上一大笔医药费,开始有些担心。接着,他突然发现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紧张地坐了起来。
『为…为甚麽?单人病房很贵,我得出去。』辰南翌准备下床,头一阵晕眩,从床上摔了下去。
摔倒的声响让外面的护士急忙地跑进来查看状况,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辰南翌,并让另一位护士联络家属。
「麻…麻烦你,我要出院。」辰南翌坐回床上,用手按着自己剧痛的头;接着,他看到了床头桌上的花瓶,插着他妈妈最喜欢的海芋花。
『妈妈?妈妈来过吗?』辰南翌心里很多疑惑,但家里的状况不可能让他住进这麽高级的医院。
「这…这个没办法。白先生让我们照护你到痊癒,你才能离开。」护士有些为难地说道。
「白…白先生?不是…我姓辰,应该有甚麽地方搞错了…」辰南翌并不知道白卲恩的名字,压根儿不知道白先生指得是谁。他只担心在这麽昂贵的医院、受这麽高级的照料得花多少钱。甚麽都没搞清楚,眼前又一阵晕眩。
突然,门口一位紮着丸子头的妇人弄掉了手上的花束、双手摀着嘴巴。
宋薇看见醒来的辰南翌,忍不住哭了出来。
「南翌!南翌!你醒了呀?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吗…」宋薇不管地上的海芋花,直接跑向辰南翌,抱着他泣不成声。
「妈…妈妈,我闯祸了…对不起…」辰南翌忍痛举起被包紮成棍状的手,抱着泣不成声的宋薇,内疚地说着。
「南翌,你做了很勇敢、很勇敢的事,没有闯祸的。但下次不要再这麽鲁莽,跟一群人打架是很危险的…不对,不应该打架的…」宋薇一边哭着,一边用双手捧着辰南翌的脸、直盯着他的双眼。
「嘶——」辰南翌的右脸因为大个头的腿踢过,宋薇一捧就发痛。他自己也没发现其实右脸肿了起来,只感觉到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注意到…」宋薇急忙地放开了手。
「你醒了!你终於醒了!」忽然,门口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