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月之鑰】特殊情感 — 記憶的殘片 (那月)

『那些残缺的岁月,曾经是我的唯一。』──月退。

室内压抑的空气仍未消散。

由指尖滑下的血液,在坠落的那刻化为一团温暖的光芒往怀里的人胸口聚拢,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这是月退再熟悉不过的,王血的作用。

待怀里人伤口完全回复,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对方扶起,踏着沉重的步伐朝床边走去。施放过王血的双手几乎要抑制不住执念引发的杀意,已然开始不受控制,他只能抿紧双唇,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放到床上。

望着对方依旧惨白的脸庞,听着对方刚从死亡的边缘回来的痛苦喘息声。

他後退一步、又一步。

在下意识又一步後退的同时,催动了魔法将自己从这个空间抽离。

无暇去顾及自己转移到了哪个地方,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轻轻蹲下,将脸埋进臂弯,肩膀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差点杀死那尔西。

就差那麽一点点。

不是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手指下意识嵌入皮肤,阵阵刺痛感自手臂传来,而此刻的月退却无暇去顾虑这些。强烈的失重感从胸口涌了上来,紊乱的思绪使脑袋乱成了一片,彷佛下一刻地面就会崩裂,而他会坠落谷底。

又嵌得更深入了些,淡淡的血腥味也蔓延至整个空间。或许唯有疼痛,能让他稍感真实。

『恩格莱尔。』

『恩格莱尔──』

源自於遥远记忆的声线,浮现於他的耳畔。

『恩格莱尔,这是莓果。』

『恩格莱尔,今天想听怎麽样的故事呢?』

明明曾是那样备感安心的声音,如今却恍如梦魇,掐紧了他的内心,彷佛要彻底夺走任何一丝曾经的美好。

『你明明说过,即使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你还是会原谅我的……』

闻言,望着眼前这个曾在自己生命里占据最重要部分的人,将视线定格於对方,他缓缓启唇。

『对不起,我办不到。』

他的灵魂停在了死亡的那一刻。即使他已经不恨那尔西了,他的灵魂仍是死前恨着那尔西的灵魂,执念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着他动手,要他动手杀了眼前这个人。

『站在那里就好,不要再靠近了。』以自身所散发的冷意斥退想朝他靠近的那尔西,月退的脸上浮现悲伤又怀念的笑容。

惨淡一笑,话语里却是想将一切化为休止符的平静。

『所以,这样就好。』

语落,他催动魔法离开了现场,不带任何留恋。

一切本该在这里就划下句点。

本该是这样的。

「为什麽,还要不惜一切来寻找我呢……」

他无力地靠着墙,缓缓阖上双眼。

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在远离对方的环境下生活,他过得很平静。拥有王族血统的他,自然很适合在回沙生存,这里与幻世的距离,换算起来就是一个世界。

这个距离,执念就不容易被触发。他也很久没有做关於那尔西的梦了。

虽然仍会觉得冽崔很烦人,但大多情况下他们都能和谐相处。

唯一的缺点。

大概就是不能再随心所欲见到自己的朋友。

毕竟相隔了一个世界。

即使回到幻世,他也不会待很久,见到亲人与好友後他就会快速离去。

因为他无法和那尔西待在同一个世界。

哪怕其实隔了一段距离,灵魂上的疼痛仍会被触发。当大脑在某些时刻短暂呈现空白状态,他都会不自觉感到心慌,害怕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去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举动。

所以当察觉到那尔西的气息靠近时,为时已晚。

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那尔西。

慌乱划破手指的同时,眼泪也自他的面颊滑落。

为什麽,还要来找我呢?

像是感应到他的内心似的,在王血的作用下,那尔西痛苦地睁开了双眸,朝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望着那抹笑,月退别开了视线。

那尔西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似乎想要触碰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却在触上前微微停滞。

月退没有躲开,却也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只是依然举着手维持为他使用王血治疗的姿势。

就算不去看那尔西,眼泪也几乎模糊了视线。

最终那尔西仍然没有触上他被泪水浸湿的面颊,只因光是抬起手,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顷刻间,他抬起的手再次无力地落下,在疲惫阖上双眼的前一刻,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月退的耳畔,「对不起……」

原谅我。

这三个字他没能说出口。

但就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月退惨然一笑,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办不到。」

『恩格莱尔,今天想听什麽样的故事呢?』

『前几天念的那个故事吧。』

『好。』

少年青涩又带着点成熟的嗓音缓缓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明明眼前尽是一片黑暗,他却彷佛能看见少年口中描述的河川、海洋、森林……

对那时的他而言,少年就是他的唯一,是唯一能让他看见不同世界的人。

即使被长老折磨,受尽了各种疼痛与苦难,在听到少年那熟悉而冷静的声线後,他紊乱不堪的心总能回归平静。

在那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的世界几乎就只有彼此,日复一日,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自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自然死亡的那天。

『晖侍死了。』

少年一如既往冷静的声线传来,这次却伴随着另一种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我不该等这麽久的,我应该早点动手的……如果早点做出决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直到胸口被刀刃刺穿时,他才在痛苦的思绪里自嘲般的笑了。

晖侍。

是啊,晖侍。

原来我们在一起相处这麽多年,仍比不上你年幼就分离的哥哥分毫。

如果他曾经对少年说过喜欢。

少年是不是就不会动手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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