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神了几秒,才点头,「呃、嗯。」
我快速向李叔道别,然後追上官烨已经走远的身影。
他的步伐很快,我几乎要用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脚步。穿梭在偌大的後院,我们像是绕了一座迷宫一样,过了许久才终於回到大门,眼看再几步路就要抵达车子,官烨却忽然蹲下身子,右手用力地揪紧胸前的衣襟,痛苦地闭上眼。
「官烨!」我心一惊,并快速跑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并试着深呼吸,却好像喘不过气来。
「不行,我进去找人帮忙,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我急忙起身,却被一道微弱的力量拉住。
「别⋯⋯」他皱眉,喉咙彷佛被什麽东西塞住一样,声音有些发不出来,「很快就会好。」
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他的情况却完全没有好转,只见他手摀着胸口、眉头紧蹙、额上布满了冷汗,短促的呼吸声在幽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样子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昏过去。
看着他苍白、缺乏血色的脸蛋,我心急如焚,却又什麽都不能做,这感觉就好像我正眼睁睁看着一个我在乎的人在我面前慢慢死去一样,让我慌得想哭。
他到底怎麽了?
恐慌症?焦虑症?创伤症?
我在脑海中列出所有我所知道的精神疾病,并猛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有过一样的症状。
小时候,每当我想起爸爸的脸孔时,总是会害怕地无法呼吸,全身发抖。这个时候,妈妈总是会温柔地将我搂入怀中,摸着我的头,并用带着哭腔与心疼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反覆说着:「别怕,妈妈在这里」。
每当她这麽做时,我的思绪便会平静下来,心中那股恐慌与战栗感也会慢慢消失。
想到这里,我不顾自己这麽做是否会很唐突,便上前将官烨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我在这里,别害怕,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并没有反抗或是试图挣脱。我将他的头揽向我的肩膀,并轻拍着他的背,重复着同样的话。
此刻,他不是老师、不是天才、不是少爷,反而像个受伤的小孩子一样,既无助又迷茫。
慢慢地,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的频率,身体也不再颤抖,原本紧绷的身子也逐渐放松。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耳边响起他低沈好听的嗓音,「我没事了。」
我松开双手,并拧起眉头看向他,「确定吗?」
「嗯。」他眼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波澜,黑眸闪过一抹柔和,接着懊恼地闭上眼,低声道:「对不起。」
「你很常这样?」
我跟官烨的角色与对话似乎对调了。
「现在很少了。」他深吐了一口气,并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布满血迹的左手。
「你受伤了。」我拉起他的手,只见他的手掌上有一道约三公分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尖锐的物品划过,虽然已经没有再继续出血,但是皮开肉绽的样子光是用看的就觉得疼。
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一看,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伤口的存在。
「应该是刚才被玻璃碎片刮到的。」他平淡道,眉头连皱都没皱,彷佛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要不要回去包紮一下?」我担心道:「伤口如果没有处理好,搞不好会感染。」
「不用了。」他摇头,并抽回手,朝车子走去,「走吧,抱歉,耽误你这麽多时间。」
他似乎想尽快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见状,我只好跟上他的步伐,但是上车後,我还是忍不住再次说道:「你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至少把血擦掉。」
我从包包里抽出几张卫生纸,这本来是我为了预防流鼻血而准备的,并拉过他的手,将伤口表面的血迹轻轻擦去,然後拿出我习惯带在身上的OK蹦,小心翼翼贴在他的伤口上。
「回家後要记得拿掉,然後消毒。」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最後说了一句:「谢谢。」
他发动引擎,并踩下油门,快速驶离大房子。一路上,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播音乐,也没有讲话,车子里的寂静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瞥了一眼他的侧脸,我满腹疑问,却一个都问不出口。
回想起他母亲对着他大吼的场景、他黯淡的眼神、还有他刚才颤抖的身躯,我的心不禁再次泛疼。
如果可以,我想再次好好拥抱他,陪在他身边,就像他多次陪伴哭泣的我一样。
这样的想法,是被允许的吗?
不久後,外头开始下起细雨,原本晴朗的蓝空染上灰蒙蒙的一层雾,什麽也看不清。
直到各自回到家里前,我们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