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访完森迪麦一家、打发掉还想继续跟着洛特办案的兰吉妮公主後,阿纳托在穆亚的坚持下被送回旅馆。
一脸空洞的坐在床边,穆亚送阿纳托回来後,随即就又出去蹲点监视森迪麦家,据洛特所述,他们施加了这麽大的压力,犯人在今天之内必定有所行动。
出於未知的理由,自从回旅馆後一直有些坐立难安,阿纳托翻出自己写有案情跟线索的本子,翻到空白页又开始刷刷刷的书写起来,将今天拜访的所有经过都纪录下来,尤其在索罗的人格部份又增加了许多注记。
书写完毕,男孩放下笔,看着索罗很明显已经扭曲的人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索罗究竟经历过什麽,但直觉认为,索罗不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这麽个草菅人命的人……不过这毕竟是森迪麦的家务事,即便索罗真的经历过什麽,也与他无关。
只要能预测对方的下一步并捕获就行。阿纳托向後一躺,随手将笔记扔在一旁,这几天大概是他这辈子过过最精彩的日子了,精彩到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懒得再把摺好的被单摊开,阿纳托就着身上的斗篷一裹,就这麽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待穆亚与塔迪回到旅馆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原本应该在房内的男孩不见踪影,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两人立刻兵分二路,到处询问是否有人看见男孩,但得到的回覆都是没有。
出事了。在经过半个多钟头的搜索未果後,两人心底都有同样的想法,却不知道犯人是如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将一个大活人带出旅馆。阿纳托的警觉跟排外程度都有目共睹,如果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毫无挣扎痕迹的被带走。
既然有意识不可能,那就是无意识的被带走了。
「肯定是索罗那小子。」黑发红眸的男子额角青筋突突跳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但既然不是留个屍体给他们看,那肯定别有所图。「这该死的……」
「还不能肯定是不是索罗男爵,等洛特回来,再看他那边有没有什麽线索吧。」穆亚纵然焦急,但却保留着理智,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也早就过了他们约定好收工的时间,依洛特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加班的个性,早就该回旅馆了。
温润的金眸看向床铺上残留的皱褶,彷佛能看见男孩本来缩着身体窝在那熟睡着,一手摸上,被单却早就已经凉透。
「穆亚,你看这个。」塔迪忽然喊了一声,穆亚依言凑过去,只见他手里拿着那本男孩几乎不离身的笔记,摊开其中一页,里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对方可能的下一步,以及如何拆招。
「依洛特透漏的资讯,主谋会将阿纳托跟洛特列为铲除的首要目标……由合夥人行动,估计仅有一人,有药物相关知识,推测为药物科学相关行业者。
主谋人格倾向智慧犯,此类型罪犯绝不自己动手,而是靠身边的人脉资源,令合夥人自己动作,若合夥人有曝光疑虑立刻截断,轻松脱身。
监视:於同地点一次杀害三名大队长风险过大,先引开次要者,再放出饵料将首要目标引至偏僻地杀害。
饵料人选:达比斯。理由:傻又蠢,实战经验低下,好利用好处理。
地点条件:考量到达比斯的个性,主谋以行善为藉口将之引至该地点。地点需略为偏僻、距离市区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内可到达处,人烟稀少以避免有可能的打斗被发现,但明确好找:近郊巷弄中的旅馆。
地点可能情况:合夥人的手下或杀手,即便洛特与达比斯联手都难以处置。
对阿纳托:趁四下无人之际直接杀害,此为最理想之情况;掳人并要胁我方,以此为前提,要胁洛特的情况对我方较为理想;要胁穆亚之情况较差。後者情况,立刻自杀……
『若要想抓住主谋,就只有让自己成为主谋。』」
「这小鬼,对自己真够狠的。」塔迪看完忍不住吞吞口水,那舍弃生命的两个字写得轻描淡写,像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样。「如何?按这上面说的,洛特八成是被引到郊区的某间破旅馆,现在大约在跟对方交战吧?你信这小鬼毫无根据的揣测吗?」
「我信。」完全没有犹豫,也不知道穆亚哪来的根据,让他能全然将信任与自己的性命放在这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小男孩手里,但他就是感觉能完全信任他。「对方千方百计要把我们拆成两路,那绝不能合了对方心意。」
塔迪有些莫名的看了穆亚一眼,却还是耸耸肩应道:「啊,那就走吧!」
如果洛特与达比斯联手处理不了,那四个人围殴肯定就没问题了。塔迪压根不觉得他这个想法,跟骑士主张公平公正的精神似乎相去甚远。
却不料门框上传来扣扣两声轻响,早已有心理准备的两人霎时紧盯门扉,那扇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人扣响的门。
「哪位?」穆亚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握好门把,惯用手却按上腰间配剑的剑柄,以便随时准备开战。塔迪也浑身紧绷的站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只要对面的人踏进来,随时都能赏对方一个透心凉。
「我啦!还不开门!」两人熟悉的慵懒嗓音传来,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开了门让那个一头银发翘得极有个性的家伙入内。「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有啊,大爷我想死你了。」塔迪皮笑肉不笑得凑上前去,一手肘勾住对方颈子,恶狠狠的将手握拳放在对方脑袋上用力转动。「阿纳托都失踪好一段时间了,你还在外面鬼混这麽久?你还有良心吗?」
「啥?那小鬼失踪了?」银发男子霎时连痛都忘了喊,一脸惊愕的扫视整个房间,确实没有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什麽时候的事?」
「不清楚,我跟塔迪回来时就没看到他了,问过周围店家,也没人看见他出去。」穆亚缓缓关上门,状似习惯的落锁,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皱成两座小山。「看样子,他也不是去找你,那会去哪?」
「不知道,不然再去附近找、找……穆亚,你这是干嘛?」银发男子看着深深刺入心口的长剑,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的栗发青年,本该无感的身躯却感到有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皮,让它想起鸡皮疙瘩。
「演够了吧?傀儡金精。」穆亚示意塔迪放开傀儡金精,长剑流焰略施巧劲,逼迫傀儡金精单膝跪在地上後抽出,退到门前堵住去路,另一手不知何时举着阿纳托的笔记本。「你们太小看阿纳托了,现在情况,全都在他的推演范围内。」
「而洛特本尊正在跟你的同伴交战吧?」塔迪紧接着开口,配剑已然出鞘,并且与穆亚一前一後的堵住房间底端窗口与房门两个逃生口,让傀儡金精避无可避。「想是想得很周全,要是没有阿纳托那小鬼全盘推演,或许我们会中招也不一定。」
「可惜全在他的计算之中吗?」顶着洛特面孔,只是表皮逐渐往金属转变的傀儡金精苦笑,即便被拆穿真面目,它依然在模拟洛特听到後会有的反应。「但是,你们是怎麽知道我不是本尊的?」
「洛特不可能敲门。」穆亚想都不想的回答,流焰上窜起水蓝色斗气,薄博一层附着於其上,脚下一蹬,闪身至傀儡金精面前就是夹带低温的绵密连刺,虽是刺击,却力大势沉,恍若巨浪扑面。
「就这样?」傀儡金精立刻化手为刀抵住攻势,却依然感觉到丝丝寒意透入体内,似乎打算将其打从体内结冻。「那我露馅露得还真够冤。」
傀儡金精,顾名思义就是一种金属制的傀儡,而金属在结冻的情况下将会非常易碎。但那张金属脸孔却诡异一笑,要将金属彻底结冻的低温远超出水系斗气的范围内,要想毁它身躯,光凭穆亚是不够的。
「我说穆亚,你就不担心洛特只是今天不想踹门吗?」另一把男性嗓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几乎把人烤乾的高温。塔迪同样一脸错愕的看着穆亚,要知道穆亚刚刚那一剑可是无比迅速果决,放在现在虽然是挺赏心悦目,但要真的是洛特本尊就是惊吓了。虽然嘴上这麽说着,但手上对傀儡金精的攻势却丝毫不留情,火系斗气的高温霸道的灌入傀儡金精体内.随即见那金属人形变了脸色。
高温与低温的热涨冷缩会破坏金属与金属之间的键结,造成金属疲劳与断裂,只要这麽拖下去,傀儡金精自然会败下阵来。要是这也在那个奇怪小鬼的计算之中,那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可怕了。
「不可能。」配合塔迪的节奏,将冷与热交替渡入金精体内,穆亚也不忘回答塔迪。「再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你们掳走阿纳托的?」
「是,他就在你们同伴那边。」傀儡金精脸上的苦涩越来越深,打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接受全方位的战斗训练,虽然面对早有防备的两人确实处於下风,但它多的是扰乱人心的手段,脸上的苦涩瞬间消失,转而扯起嘴角,表情要说多卑鄙就有多卑鄙。「不过,就算你们的同伴动作再快,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什麽意思?」穆亚当即脸色一变,阿纳托笔记中那句:「立刻自杀」始终在他脑海中浮浮沉沉,而看傀儡金精越发深邃的笑,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字面上的意思,就算他推算的再缜密,却改变不了他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的事实。」傀儡金精冷冷一笑,果然看见对方攻势一顿,他立刻抓紧时机撞开对方,往门口冲去,却在半路就又被塔迪拦下。
但站位的变动,对情势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现在是穆亚与塔迪两人在靠房间底端处,傀儡金精霸站门口的位置。而旅馆不可能只住他们这几人,房内金铁交鸣的骚动早已引起关注,有些人已经被吵得不耐烦,正敲门叫这一房的客人小声点。
当门口传来他人的咒骂声之际,塔迪与穆亚就知道坏了。果然,傀儡金精脸上一喜,化刀为盾暂时挡住两人的攻势,一手直接穿出门外,把那名在门口叫嚣的男人扯进门内,并当众卸下他一条手臂当作人质,而房门外还有十来名住客,见状全傻在原地,穆亚与塔迪只好暂时停手。
「情况逆转了。」傀儡金精嘴角大大咧开,一手勒着男人的脖颈,一手化回利刃,指向塔迪与穆亚。「现在,要吗我宰了这群人,血洗这座旅馆,要吗你们自刎,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