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都过去了。」千里最後拍拍夫人的肩膀说道。
夫人松开了他温柔的怀抱,千里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他的逞强。
看着他,夫人露出了微笑。
果然这个孩子跟她猜的一样,最後还是原谅了她。
一直以来,还是仰赖了他的温柔,不,她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夫人将双手交叠在千里的胸前,拿起,合十了双手,最後压向了自己。
「我拿走了,曼德,那孩子留在你身上的爱,你对他的歉意,都给我吧。」
千里看着她,面露着惊讶。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六年来,从来没有过去。
千里害怕,要是放下了,那麽就真的没有人会再记得曼德。
已经这麽残酷地拒绝他的爱,还要当作没发生似的剥去他曾经的存在,太过分了。
作为他的哥哥,说什麽也不能允许自己这麽对待他。
千里认为,曼德就是害怕被他忘记,才这样用这麽傻的方法,不惜被他杀死,就是要留在自己的心里。
夫人在胸口前,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手。
「把曼德交给我吧。」
不知怎麽的,千里流下了泪,那时候,明明认为自己应该要陪着曼德一起死去。
不然他太孤单了,自己不可以放下他。
不然曼德为他做的一切,就变成了笑话,自己的弟弟就白白的失去了性命。
果然自己一直以来,即使法律放过了他,他却从来没有原谅自己。
「没关系,让我承担吧。」
夫人的话侵蚀着千里的意识。
终於,这麽多年过去,夫人终於愿意牵起曼德的手,真的太久了。
终於有人跟他一样,心疼着他。
「我会一辈子向这孩子赎罪,所以已经可以了,把不该是你的责任还给我吧。」
夫人紧握着千里的手,她又再度滴下了泪。
「曼德说过的,『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也能露出笑容』,他一定不希望你继续受苦。」
为什麽会这样,只是几句话,千里一直以来的自责,开始软化了。
到底怎麽做才是对的?
为什麽夫人会跟他说这些,难道这背後有什麽阴谋?
「千里,就照曼德的遗言,继承宅邸吧,让过去画下句点。」
夫人的话让千里感到愤怒。
「你说这些是真心的吗?艾莲小姐呢?她这麽努力,不惜一人撑起『家族的责任』,却不把宅邸,继承人之位交给她,太自私了!」
「你也是、曼德也是,都太自私了!」
连千里自己也惊讶,为什麽突然提到艾莲,还这麽生气?
「这是…」夫人也慌张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
「你就是这样,才逼得小姐只能接近我,不惜再次重复不幸的婚姻,也要得到『继承权』,这样的话,我不要!」
不管夫人惊讶的神情,积压在千里心中的所有不满,终於爆发出来。
「让艾莲小姐牺牲这麽多,这样太过分了啊!」
为什麽,本来是在讲曼德的事,却忽然说到艾莲?
整个思绪都混乱了。
「这是艾莲的打算。」夫人说。
她的话震惊了千里。
「我跟艾莲说,要她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然後宅邸,还是继承人的位置,我会在她结婚的时候交给她…但是她不愿意。」夫人说。
夫人看着千里米色的双眼,继续说着。
「她说曼德已经决定要把宅邸给你了。」
「怎麽可能…那她为什麽?」千里彻底混乱了。
忽然千里想起来,艾莲为什麽跟慕珊夫人说,跟曼德结婚,是想要有人跟她一起承担『家族的责任』。
若是如此,那为什麽艾莲当年没有阻止曼德的计画?
她既然看过日记跟遗书,就知道曼德的目的就是要她代替他承担伊文斯家族。
曼德任性地为了自己的私慾抛下她,让她自己一个人留下。
她不是为了『钱』,为了宅邸,为了掌握伊文斯的资产,才帮助自己,协助曼德的计画吗?
她不想要宅邸,又为什麽要他签下让渡书?
在那之後,对自己示好,不是为了获得伊文斯继承人的位置吗?
「而且,跟你结婚,会是不幸吗?」夫人的问题,打断了千里的思考。
这问句,让千里彻底混乱了。
艾莲,对自己这六年之间的所有安排跟算计是为了什麽?
她明明从日记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丢脸跟不堪,自己除了血缘能攀上伊文斯的边,其它都根本一败涂地。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难道,跟自己结婚,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好处吗?
艾莲真的一直都是,为了利益行动吗?
难道是相反?
「千里,跟艾莲谈谈吧。」夫人说。
忽然,千里心里的空间,一下子被这个女孩给占满了。
曼德被夫人拿走之後,千里才发觉,自己的心里一直有她的存在。
是他一直恐惧,不准自己抱持这样的感情。
太荒唐了,她是自己的雇主、亲弟弟的前妻、菲比特家的大小姐啊!
「千里,去弄清楚吧,你想怎麽做?」
夫人温柔地牵住他的手。
千里茫然地看着夫人,默默走出房间,整个心脏变得很奇怪。
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都崩毁了。
艾莲,她说不定,一直在说谎。
「千里!」
桑一个冲刺,从千里身後扑撞上去。
吓地忽然忘记刚才烦恼的事。
「桑!」千里惊吓地转头。
「谈了这麽久,是不是,准备要回来了!」桑兴奋地说。
「不是啦,只是聊了一些过去的故事。」千里说。
奇怪,自己的心情已经没有像刚来的时候那麽沉重了。
心里的锁跟痛苦,好像已经开始慢慢淡化散去,为什麽?
这里是三楼,是过去在『深夜的交易』时,时常经过的地方。
这里的走廊跟布置,几乎没什麽改变,为什麽已经没有这麽苦涩了?
「什麽,我还期待叫你一声,少爷,千里少爷,少爷。」桑一直在那里无聊打闹。
竟然连听到『少爷』两字,也没有那麽恐惧了。
「你不要再聒噪了!」
伊琳从桑身後出现,拉住他的手臂,仔细一看,果然他们的婚戒是同款的。
「你们什麽时候结婚的?」
千里才问出口,伊琳就忽然胀红了脸颊,躲到桑的身後。
「大概一年了,哈哈,害羞!」桑打趣道,「对了,猜猜我们谁先告白的?」
千里仔细看着他们两人,伊琳一副很紧张地抓着桑的袖口。
「伊琳吗?」千里问。
「哈哈哈!」桑爆笑出口。
「是桑啦!」伊琳害羞地暴打桑的背。
「哪有,明明是你先闯入我的房间,可大胆了。」桑露出坏笑。
「那个是在讲公事啦!」伊琳又胀红了脸颊。
看他们这样开心,千里很替他们高兴。
或许喜欢一个人,只是这样简单。
伊琳因为过去经历,一直很讨厌男人,现在却有着这样幸福的婚姻。
「伊琳,你喜欢桑哪边?」千里忍不住好奇。
虽然现在这样开朗,过去她也算是高冷型女神,会跟桑这个屁孩结婚,也是蛮意外的。
「等发现的时候,就像脑子被卡车辗到一样,只有他了。」她羞红脸说。
「什麽卡车辗到,失礼耶!我的话…不知道耶,就突然…虾碰!的感觉?」桑回答地乱七八糟,转头看向伊琳,也脸红了一下。
让千里看得很害羞。
「糟糕,你不是还有事要找少夫人报告,不注意就聊过头了,快十一点了。」桑提醒。
「啊啊,那我得快些过去。」
千里慌张地走向艾莲所在的房间,不知觉地对『少夫人』的称呼感到刺痛。
为什麽他一直都不想要这样称呼她。
抬头,她休息的房间,是过去用曼德房间改过装潢的主卧室。
这个房间对千里来说,曾经是多大的梦魇。
但现在他心中混乱的情绪太多,甚至因此屏蔽了他的过去。
叩叩。
「我是千里,请问小姐方便说话吗?」
「啊啊,你直接进来。」艾莲回。
开了门,千里走进了房间。
这房间勾起了很多回忆,忽然,过去种种,已经不再这麽刺痛了。
这瞬间,千里忽然想通了。
原来自己一直想错了,曼德并不是想要绊住他才寻死的。
设计这样残酷的死法,宁愿被所有人唾弃,其实是对千里的赎罪
曼德只能用这个方法,阻止自己继续伤害深爱的人,是他最後对千里的爱。
真傻,曼德明明在遗书上都写得这麽明白了,怎麽还是误会了这麽久?
而现在,他终於体会了,当时曼德的心情。
「我忘记你还有事找我,就先换上睡衣了!」
艾莲只用毛毯稍微盖住她性感的蕾丝睡衣,一看就知道,她又在故意撩哥。
千里露出了苦笑,绅士地站在门边。
爱,就是这样的残暴跟突然。
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侵蚀了全身,不留任何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