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封後,发生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绫侍什麽状况都遇过,但褚冥漾的反应他却无所适从。
清澈的泪无端滑落,褚冥漾无声的哭泣着,泪水蜿蜒在他的脸颊,未见狼狈,只觉得让人心疼,整个仪式结束,褚冥漾才茫然的睁开眼,透过他的眼,绫侍看见自己的倒影,褚冥漾像是看着他,却又不是看着绫侍这个人,最後只听见褚冥漾破碎模糊的问话,「为什麽?」
绫侍无语,正确来说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不确定褚冥漾在问什麽?不知道他说得是什麽?对於褚冥漾的过去他一无所知。
但不容得他细想,褚冥漾在问完那句话後,整个身体软了下来,晕倒了。
他的身体比他的脑袋还快,不经思考就把那抹纤细的水色抱起,凌厉的看向一旁惊愕的两人,「你们先走吧!褚就在我这休息。」不等他们回答,便丢出符咒回绫侍阁了。
在梦境中载浮载沉,梦中一片黑暗,温暖的水流包围着他,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褚冥漾心想,这样就不必面对清醒後的世界,时时刻刻回想到死前景象,无法脱离。
「主人,您醒了吗?」米纳斯的声音透过重重梦境的薄雾传来。
有些不情愿的睁眼,温柔的水下贵族正担忧的看着他,於是他半撑起身,「米纳斯,我没事。」
米纳斯叹了一口气,「您最近的负担过重了,您需要休息。」
碰一声的倒回床上,用右手遮住了双眼,这是一种逃避的表现,「米纳斯,你知道的。」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他睡着後一直在做梦,许多破碎的噩梦,梦中一片腥红,倒在地上的冰冷屍首有时是他,有时不是,但相同的却是梦中冰冷至极的绝望,那感觉从梦境延伸至现实,无时无刻被紧紧纠缠,无法逃脱,所以他不敢睡,就算睡着了,往往没多久又会因噩梦惊醒,他太胆小懦弱,不想面对真实与现实的残酷。
米纳斯轻将手覆上褚冥漾的右手,「主人,您只需要相信,我们将会永远长伴您左右就够了。」话一说完,米纳斯便轻声哼起歌,只有在米纳斯唱歌时,褚冥漾才能获得短暂无梦的睡眠。
褚冥漾咬住下唇,他现在也只相信这个,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深信不疑,听着米纳斯的温柔歌声,他逐渐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在恍惚间米纳斯的歌声尬然中止,他立即张开眼睛,看到房外的一抹娇小身影,「珞侍?」
珞侍当下一愣,「冥漾,你醒了?」没想到他才刚过来人就醒了。
褚冥漾坐起身就要下床,珞侍连忙上前把人给压回床上,「不是才昏倒没多久吗?多休息一下。」
被压回床上的褚冥漾两眼直盯着珞侍,他一直觉得珞侍很像一个人。
珞侍皱起眉头,「我叫你休息,你看我干嘛?」
褚冥漾笑了,笑得凄楚凉苦,模糊的记忆中有一抹红,傲然如天边的那片夕阳,鲜红如血,隐藏於黑之中的紫金决不能忽视,而且总是那麽的理性、决断,前提是不要触及他的底线,他是他的好友,即使他遗忘了关於那个人的记忆与过往,却未能忘记这个事实,还有,曾经用箭贯穿他双腿的这件事,而此时珞侍与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相似。
如果能忘个彻底会不会比较好?如果能把过去抛弃就好了,为何还要残留着那麽一丁点美好,留给他那麽一些妄想,让他被过去折磨着?
珞侍抬手盖上褚冥漾的双眼,「冥漾,别那麽笑。」不知为何,珞侍讨厌冥漾此时的笑容。
冥漾乖顺的闭上眼睛,反手握住珞侍,「珞侍,谢谢。」
珞侍的脸顿时红了。
「褚他还好吗?」看见珞侍从房间走出来,绫侍便关心一下褚冥漾的状况。
珞侍点头,「刚刚有醒过来一下,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所以我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嗯,让他多休息一下也好。」绫侍真心觉得冥漾太瘦弱了。
「你们在说谁要多休息?」从转角突然冒出来的音侍非常开心的从珞侍背後扑上去。
「呃啊!音侍你吓到我了。」珞侍差点被扑倒,惊抚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绫侍抚额,「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突然扑上来。」
「对不起啦~不过小珞侍也太不惊吓了。」音侍脸上毫无愧色,「所以你们到底在说谁?」眼中的好奇不言而喻。
「褚昏倒了,所以要他多休息。」
音侍顿时惊跳,「什麽!?小漾漾昏倒了!我要去看看他。」说完就要往房间冲。
但被绫侍一把抓回来,「他才刚又躺下,你不要过去打扰。」
音侍整个人焉了,「那我何时能看?」
珞侍很顺口的说了,「那我晚点来看冥漾,顺便跟他说晚上要一起吃饭时再看他醒了没。」
「你们晚上要吃饭?」
珞侍心底喊了个糟,怎麽不小心说出口了,「音侍你想干嘛?」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珞侍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跟来干嘛?」
音侍想了一下,「不知道,但我就是想去。」
「……」跟音侍讲话心好累,到底该怎麽才能劝退他。
「小珞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我要去。」音侍仍积极的〝说服〞珞侍中。
绫侍翻了个白眼,直接绕过音侍和正被音侍骚扰的珞侍走入房内。
绫侍一走入房内便放轻了脚步靠近床头,於是绫侍眉头皱了起来,床上的人被棉被紧紧裹住,整个人紧绷的缩成一团,宛如胎儿的姿势,额边有着细细的汗水,眼角依稀有泪,嘴唇紧抿,偶尔却又会泄漏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音宛如蚊声般细小,「为什麽?......不要.......是谁.....」
轻轻的摇了摇被噩梦缠身的少年,「褚,醒醒。」
少年茫然的睁眼,眼底还有刚睡醒的迷糊与恐惧,思绪似乎尚未从噩梦中脱离,苍白的脸上犹挂着未乾的泪,模样好不可怜,让人心生怜惜,而少年那双仍没有焦距的黑眸一直紧盯着他,突然,少年整个人紧紧的抱住他,身体微微的颤抖,为什麽?刚刚到底是什麽样的梦境让他如此恐惧不安?
「不要......」不要再让他回忆那可怕的梦境了,不对!其实他一直很明白,那不只是个梦,而是曾发生过得事实。
寒冷的冰川,立於冰川上的那抹银与黑,曾经是他最为信赖与安心的身影,但为什麽那个强大的人身上伤痕累累?为什麽象徵他强大的黑袍残缺不堪?
但即便如此,那人仍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无声的开口,接着,下一秒,景象崩塌。
「......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明明他对这个人的记忆已被抹去,为何他还会对这画面痛心,甚至感到害怕恐惧?
恍惚间,身体似乎正在摇晃。
「褚,醒醒。」
谁在叫他?记忆中会叫他褚的人不多,其中,最特别的便是那个人,那个人是__
他一睁开眼看见了一双清冷的碧色眼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湖。
不对,他想看见的不是这一双眼睛,是一双犹如兽眼般的炽焰红眸,头发也不是全银,在那寒冷的银中还带有一抹炽热的火红,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又如此相像。
忍不住紧紧得抱紧眼前的人,刚刚梦境中的恐惧无助他还深深记得,那曾是他最深最害怕的梦魇。
一双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背,一下下的拍着,像是知道他的恐惧,而他在那人的轻抚下,缓缓睡去。
这一次,没有任何梦境的打扰,仅有一片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