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禾逸事 — 第15章 沉夜

当九禾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

她一阵恍惚,忽然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了。

直到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见那人也同样转过头看她。一片黑暗中,他的眸子反射着些微弱的光亮。

“你醒了?”承逸问她。

九禾仍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她只慵懒地“嗯”了一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

九禾只觉得浑身都很酸痛,像是被车碾过去了一样。

她翻了个身子,慢慢清醒过来。

她的眼睛望向窗子,月亮投射在窗表面的朦胧的影子成为了她视线可见的最亮的东西。

她记起来,自己睡下的时候,天才刚刚亮。可现在,天都已经黑了……

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白天睡觉是什麽时候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是她在神鬼林时雷打不动的规矩,从没什麽事情能影响得了。

她的眼睛定在那个窗子上月亮的影子上,渐进出神,她的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注意到这天发生的事情。

两次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比她前一百年的记忆加起来还要复杂。她在脑海里不停地梳理着这些情节,可仍然有太多让她不能理解。

或许,身边的人知道一些疑问的答案?她忽然这样想。

“那个……”

“你说……”

两人竟同一时间开口。

九禾没料到承逸也刚巧也要开口,愣了一下。

承逸笑了笑,道:“你先说。”

九禾用眼角余余光瞥了瞥他,只问道:“你说,沉桀为什麽要杀我?”

承逸沉吟了片刻,道:“沉桀是苏止被封为上将军以後,特意被安宁王从京畿调来,保护他安全的。所以我本以为,沉桀一定是安宁王最信任的得力干将……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九禾从承逸的语气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是说,沉桀不是安宁王的党羽?”九禾问。

“若他不是安宁王一党,只怕安宁王不会放心来让他协助苏止,”承逸道,“所以至少,安宁王应该自己认为沈桀是他的人。”

苏止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九禾看他心智尚且不算成熟,又是安宁王的小儿子。人都说父母疼小儿,若非心腹,安宁王肯定也不会放心把苏止交到他手中。

“可他似乎不是……”九禾自言自语道。

承逸道:“若是为了炎炽军的声誉着想,沉桀是绝对不会杀你的,特别是当很多百姓都亲眼看到了你与炎炽军一同出现……你在百姓中颇有声望,他首先,无疑是给炎炽军安上一个杀害医仙的污名……可他仍然要杀你……”

承逸顿了顿,随後道:“这只能说明,他背後另有效忠,并且与炎炽军的立场对立。”

沉桀不止背叛叛了苏止的命令,甚至要造成不利於炎炽军名声的事情……九禾这样想着,暗暗点头,喃喃道,“这个沉桀,看来能力尚佳,不然也不会得到安宁王的倚重……可也不知他背後是哪股势力?”

承逸道,“虽然他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谁并不能十分确定,但我猜想,能拥有一个官至将军的暗线,其背後的主人一定也权势滔天。”

承逸沉吟半晌,又道:“在朝中,唯一能与安宁王一较高下的,就只有他了……”

“谁?”九禾问道。

承逸道:“显王。”

九禾听说过显王。

甚至几十年前,显王的名号可以说是如雷贯耳,让九禾不想听都不行。传闻中,显王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显王妃也同样是传说中天仙一样的人物,而这个天仙不止长得好看,更爱民如子,还文武双全。显王妃是岳山老将军的小女儿,将门虎女,据说年仅二八时就曾带父出征,大胜狼族。

他们说,一个十几岁的人族小女孩,对他们来说都还不够塞牙缝的。

九禾记得,这个传闻还曾经引起过林子里好一阵阵。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为什麽,忽然有投放,散於街头巷尾茶肆酒店的显王夫妇盖世无双的传说,一夜间都销声匿迹迹了。

沉寂了好每秒之後,取而代之的,是炎炽军神勇无双的事蹟开始广为流传,变成百姓心中新的丰碑。

而显王这个名字,就慢慢被九禾抛之脑後了。

这时承逸又重新提起这个名字,竟令九禾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显王,还活着?”这样想着,九禾就直接这样问了出来。

她还以为显王已经死了,或者因为什麽病病不理朝政了。却原来没有,他竟然还是承逸口中,唯一能与安宁王分庭抗礼之人。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麽变故?

承逸不禁嗤笑出声,他有些高於九禾会这样想,於是问道:“显王只刚刚过了不惑之年,身强体健,为什麽你会觉得他死了??”

九禾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人族人,只要很久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大多都已经死了。

九禾解释说:“上次听到显王的名字,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承逸挑了挑嘴角,轻蔑道:“权利争斗,此消彼长,此起彼伏,何其正常。”

“你是说,显王在和安宁王的权利争斗中,输了?”九禾问。

九禾觉得不解。

在她的印像中,从未发现安宁王是个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则,街头巷尾,从没有人像几年前严重的王一样犯过他;二则,安宁王虽然是皇帝长子,却年纪一大把了仍然只是个郡王,而同为庶出的显王,则早已是亲王,光头衔就差了一截。

“皇子之争,皇帝都还没有死,哪里来的输赢呢?”承逸笑道。

“也是……”九禾若有所思,她又问道,“可你说,沉桀是显王的人?可想必安宁王对显王颇为防备……他既然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宁王的信任,又为什麽要冒着引起怀疑的风险来杀我?”

安插一颗能直接接触到安宁王的高级棋子定然十分不易,更何况沉桀已经官至将军。可他却仍在九禾尚且什麽都还不知道时跳出来,不惜自爆身份,也要杀她……

为什麽这个白狐族的秘密对沉桀这样重要,或者,是对安宁王这样重要?让沉桀在九禾只是只是尝试探寻寻求这个秘密的时候,就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

她实在想不通。

承逸却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了些什麽。

可惜四周太暗,九禾没有注意到承逸的神情。

两人均嵌入了自己的思考,又是一阵静默。

这对九禾来说,也同样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翻了个身,下意识“嘤咛”一声。

“怎麽了?”承逸问她。

“可能两个天太劳累了,浑身酸疼……”九禾自嘲着笑了笑,“神鬼林呆久了,我都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把手给我。”承逸忽然说。

九禾愣了一下。

“什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九禾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她的心漏跳了一秒,忘记了挣扎。甚至忘记了思考,承逸的手为什麽能动了……

她只是想,他为什麽……要抓她的手……

间,从两人双手交握处,到几股暖流顺着九禾的手臂,一路注入她心里,顺着血管,流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放松,浑身暖暖的,像是午後的阳光洒在身上。

九禾静静感受着承逸醇厚温暖的灵力,舒适地叹一口气。

原来他只是给自己渡些灵力……九禾这样想着,却不知心中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只这样想着,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慢慢得,她又睡了过去……

承逸一直为九禾对自己的恼火耿耿於怀,他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所以在心里犹豫着,要怎麽样跟她讲自己来人族的原委。

他想,或许她听完这个故事後,会更加恼火吧……

可正当他要开口时,他再次听到九禾微弱的鼾声……

他有些吃惊地转脸去看她。

她真的,再一次睡着了。

“这样嗜睡,难道是属猪的吗!”承逸自言自语着,长长却露出了不自觉的笑容。

他侧过身去,仔仔细细看她的五官。

她的眼睛微微阖着,画出一个有弧度的曲线。她的睫毛特别长,在眼睛下面映出一个弯弯的小扇子,穿过她的呼吸一上一下规则地起伏着。

他想要,触触碰她饱满的映着月光的脸蛋,可他忍住了。他想,她需要休息,她太累了。

於是他松开她的手,将突破伸了过去,想要把她侧着的身子放正,减轻一些她超出上的压力。

谁知,她忽然转了一个身,刚刚好将她的脑袋压在了他的领土上。

她似乎觉得空荡荡的脖子下面找到了一个支撑十分舒适,於是满意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大量,又吧唧吧唧嘴。

承逸见自己领土被她压在脑袋底下动弹不得,只得苦笑了一下。却不敢挪动动范围,怕把她吵醒。

他只能把自己的另一只只手伸过去,继续握住她的手,给她输送灵力。

他们保持着这个脸对脸的姿势,而他的视线,就这样定格在她的肩膀,久久不愿意挪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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