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往家的路上异常的冷清,快要毕业的她却是请了一星期的假,要说是回家吗?也未必吧,没有家人的地方,还算个家吗?
街上空荡荡的,带着下过雨柏油路的味道充斥鼻腔,忘了昨晚的疯狂,忘了这些天突如其来的幸福,也不去想这些年放肆的追逐。
一两点雨打在她身上,当初父亲过世她把眼泪都哭完了,如今剩下的鼻酸却是生生没了感觉。
「汪以暖啊汪以暖,你怎麽就这麽失败?」她自己都笑了。
第一次见到何逸寒,在教官室的转角。
他领的是嘉奖,而转角的她才正迟到走来,等待她的却是警告一支。
他和教官侃侃而谈,当时的他还有些痞气,简单的平头还有时不时勾起的唇角,有些破旧的衣服,憧憬萌生在心头。
何逸寒怎麽看也不像木头直男,心却像钢铁般的坚硬,温柔,善良,还有好看的五官,汪以暖知道自己深陷了,陷在他那一眼ㄧ相遇。
相遇,一半以上都是她制造出来的,她倒贴的行为当然也引起不少人反感,毕竟她是公认的校花,但汪以暖固执。
毕竟这样的她,不才是汪以暖吗?
学校版上的批评,称赞一类的,全被她弃之脑後。
走着走着也到了药局,明明就在家里附近,却没来过一次,来还是为了那样不堪的事。
「你好,有需要帮忙的吗?」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也是二十五、六岁,轻轻点头询问。
他身着白袍,是一名年轻的药师。
汪以暖愣了,是啊,要怎麽说出口?
明明应该要有个宠爱自己的人在身旁,对自己好,宠爱自己,她羞愤的不敢说出口。
「是要买事前还是事後?」
汪以暖不解,眼神带有疑问,男子却是温柔的微笑,「不少客人都是这样的。」
她没有接话,有好多好多的想法萌生,却每个都像在她心中肆虐,此刻的她只像是头刺蝟,硬生生的竖起身上的防备。
「事後的。」她轻啓红唇,纠结的说出口。
他要了她的健保卡,过了一会儿,男子转身离去,汪以暖羞的只想躲起来,甚至有个口罩也好。
哪怕她做的事在外人看来再不要脸,骨子里她也是个保守的女孩。
男士短靴的声音一步步踩在店里的地板,他带着小小的一盒药走了回来。
正当汪以暖以为他要刷条码时,他拿起桌上的钥匙朝药盒刮下,长长的开口他竟是将包装拆了开来。
他剪下一颗药丸,拨开,给了她一杯温水。
「吃吧。」他温润的嗓音让她顿时竟有了想哭的感觉。
她接过,吃下,药滑落喉咙的瞬间她有些呛到。
「谢谢。」她很快的扬起一抹微笑,就连可能与他有些关系的可能都被她狠狠的扼杀。
面前的男子却是开口,「知道为什麽要你现在吃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也让汪以暖措不及防。
「为什麽?」她也没来由的起了兴趣。
她单手支撑着身子靠在柜台,可能是因为平日下午,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
「十个有八个会後悔。」她明白他意指什麽,仔细一看,他倒是有些神似外国人。
汪以暖没有什麽心情闲聊,却是能明白他所表达的。
「谢谢。」
「事後的很伤身,下次让男人做好防护便好。」
他收拾着桌上的垃圾,汪以暖嘴角一抹可见的苦笑。
来的路上也想过能有他的孩子,但她又拿什麽身分生下,能给孩子什麽,一个完整的家?她已经乱了他青春近六年,现在难不成绑他一辈子?
她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身上的名牌,真是特别的名字,路晨。
她朝名为路晨的男子点了点头便离开店里,阳光从乌云之中透了几道光,她微微向来时的方向看去,迷离的双眼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汪以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依靠,失去曾经的信仰,失去深爱的那个男孩,脚下的路如此陌生又熟悉,屋檐还有三两滴落下的雨水,衬着她内心的孤寂。
汪以暖迟迟没有离去,眼前不知是幻觉还是怎的,他竟出现在前面。
「暖暖!」
那一道声音使她战栗了会儿,她想跑,没错,这麽不堪,这麽渺小的自己。
「怎麽了?不舒服吗?怎麽来药局?」
说实在何逸寒是温柔的人,只不过从前为了不让自己有遐想才对她冷冰冰一段时间,从她说好不会强求他开始,才渐渐暖和起来。
然而此刻他的温暖却令她如此陌生,朋友吗?是她唐突了,她多麽想恨他,但他又何错之有。
「暖暖?怎麽了?」看着汪以暖没有血色的脸蛋,他紧张的开口。
就和刚见面的他一样啊,不是为了躲避她的喜欢而出现的每个表情,是身为何逸寒,她喜欢的那个何逸寒,不喜欢自己的何逸寒。
「昨晚没做安全措施⋯」她黯淡的神色很快的收起,无所谓的说。
「我怕意外,还是吃了避孕的。」她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向身前狼狈不堪的男子。
事後药多伤身,就这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他问自己,却也狠狠问了自己,拿什麽养这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孩子。
「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什麽传统迂腐的人啦!」她拍了拍他的肩,像过去那段时间那样,「都是大人了,既然我们都分手了,就不会再纠缠你。」
她还想说些什麽,面前有些模糊,被泪水浸湿的他的身影。
「暖暖,为什——」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他既然染指了她便一定会负责到底。
「还有,我们朋友也别做了吧!」
何逸寒没有动作,指甲掐进手掌,红透的双眼,还有呆楞的神情无一不透露出他的讶异。
没有看到彼此眼中痛楚,自顾自的说着,两个固执又自卑的人,爱到了骨子里竟是看不清现实。
「你知道的,过去不过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她抑制着泪水,近乎溃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淡些,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难以控制的表情。
他抓住她娇嫩的双手,电流彷佛在其中穿过,紧皱着眉,狼狈的模样是她不曾见过的。
「但昨晚,我很失望——」
在他抬头忍住泪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瞬间,微微低着头的她落下那溃堤的泪水,滴落在他那双为了与她约会筹钱买的球鞋上头。
「你自由了,未来再也不会有人将我的名字绑在你的身边了。」
何逸寒打了个冷颤,由内而外的冰冷,太复杂了,一下子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不断的摇着头。
「你不是说会喜欢一辈子不放弃的吗?」他无力的说着,虚弱的气音,他充斥血丝的双眼带着伤悲。
当初一幕幕似乎一直在放映,同时看见的不只是爱上他的瞬间,还有喜欢他而幸福的每个过程,但这全都是她自己的快乐,不属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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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当我这辈子已经结束过了。」
「暖暖!」何逸寒还想说些什麽。
「他们说的没错,我吊死在一棵树上,真的很傻,可是我不曾後悔,此刻也没有。」她抬头看了眼他狼狈的模样,却是令她心动不已的那张脸孔。
「对不起⋯」
「得到了,然後放弃,我也是很渣对吧?」她故作活泼的笑了笑。
那张笑脸他见了不少次,却不曾这样心痛,她永远不会知道的,自己之於他是沙漠中唯一出现的泉水。
在想透的时候人总果断的不得了,此时的汪以暖或许就是如此,此刻的何逸寒也那麽陌生,或许她了解他所有的喜好,习惯,却不曾明白他的想法。
「我才要对不起,打扰了你这麽多年。」她对他鞠躬,轻轻的,不带犹豫的,刺伤他心。
她眉眼之间真正的坦然更是让他不自在,心头空了一块,比自己想像中更大不少,她走了,在那过後,淡出他何逸寒的生命。
她不是自己世界的人,何逸寒太清楚了,不自量力,没有管好自己的心而爱上她,大概是他犯过最最致命的错误,也是无法避免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