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读的学校是离家最近的一所公立高校,可说是住在我们这一区的人基本头脑不算太糟的话,都会跑来就读,鲜少有真的想深造的人特地跑到外县市去,可能是特属於乡下的封闭吧。
在我们这里的传统是,大学以前不会离家。
「早安……」
「早。」
「早——」
些许的道早声在周围传来,我踏入学校门槛,安全抵达。
呼,今早被衣耶芙特弄得有些鸡飞狗跳,好险还是赶上了啊。
看周围那麽多慢悠悠走着的人就知道了,我果然还是可以以脚程为傲的。
「嘿~奈奈,你昨天跟秀平去哪~里了啊?」
「说、说什麽呢!只是一般的去吃了咖哩啦!」
「是这样吗?哈哈哈哈哈……」
……青春高中生的笑声好刺耳。
嗯,抱歉,一般应该说好欢乐吗?
我只觉得讨厌而已。
「真、真是的,老是调侃我——!」
「因为奈奈你跟秀平的发展很引人注目嘛~」
「什麽嘛!……」
说也奇怪,明明只是乡下的普通高中,化妆染发的人意外地挺多。或许是因为年前解除发禁,迫不及待想初试啼声的人蛮多的吧。
像是想要报复一直以来勉强维护的纯朴一样,在一切禁令解去後变本加厉的对外貌做出改变,青春的少年少女泄恨似挥洒汗水,改头换面,成为母亲都认不出来的人。那个样子,说是整形还比较恰当吧?
「人、人家只是稍微被他请了一杯珍奶……」
「——噗哈!珍奶嘛!秀平那家伙好样的!」
入学这半年深切地让我体会到了所谓化妆术的神奇,放眼望去皆是不认识的同学……一边佩服少年少女对自己外观的重视程度,我也一边在镜子中看着那个十年如一日外貌平凡的人叹气了起来……是不是该跟进啊?
「他都不知道奈奈最讨厌喝有糖分饮料吗?」
「秀、秀平就是那样的……」
不管如何,班上同学报复性的化妆染发,倒显得先前的解禁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叹了一口气。
好吵。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第一名例证吧。
「?梅村同学,你盯着我做什麽?」
眼前的金发少女叫做平尾奈——大多称她奈奈,是辣妹集团的首领……说是首领也不太对,我感觉她只是特别会逞凶斗狠而已。年轻的女子高中生似乎不懂得正确应用运筹帷幄,想要成为班上的中心人物,成为掌握气氛的人,到头来却只变成一个特别令人敬而远之的家伙……
可她还是挺有人气。
前面有提到,因为是极其普通的乡下,近几年才正有发展中的感觉,所以不管是国中还高中,面对的都是几乎一样的同学。
想要所谓的高中出道,基本不可能。
可还是会有人尝试。
例如这位平尾奈。
「干、干嘛啊……什麽眼神!」
也就是刚才大喇喇在公众场合畅谈恋爱经验也不怕被人听到的羞耻心零女子高中生。
「说、说话啊……」
如果我站在可以选择的高位,那我一定不会让这名戴着颈链手链指环耳环等一大堆叮当作响之物的金发太妹进入我的青春物语。
……说是这麽说,单就长相来说,她还挺可爱的。
「……喂喂?梅村同学?梅村、梅村悠……悠太郎?」
……喂喂,我好歹国中也跟你同班了三年吧,不是每个路人角都叫太郎啦。
「奈奈,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
我是悠吾啦。
「……切,怪人一个。」
我不否认。
眼前的平尾奈悻悻然跟一群亲朋好友推挤着走了,是那种特有的女高中生黏腻碰触。
好,让我们看下一个。
——「悠吾同学?」
闪亮亮的大褐秀发,水汪汪的眼睛,粉嫩嫩泛光的颊畔与撒上亮粉的长睫毛。所有配件都是时装流行杂志上常见的元素,组合起来就是一百分不能再高的完美典型,整个人犹如平面杂志走出来的模特儿会田与志子。
她闯入我的视野,就正好介绍一下好了。
但是……嗯,她国中时虽然没有染发,妆彩也很收敛,但大抵就是长这样没错,当初我就该看出来了啊可恶,是璞玉啊璞玉……
仔细一看,会看到粉嫩的指尖被涂上颜料,亮晶晶的,还有可爱的动物图案。那就是所谓的指甲彩绘吗?
「悠吾……同学?怎麽了吗?」
还会亲切地叫我悠吾……真是的,这种亲昵又轻蔑的感觉还真好。
是因为判断我无害才大大方方称呼名字的吧?
「呵呵,悠吾同学真奇怪~」
「……」
奇怪的是你吧。
——我丢下露出得体微笑的会田,背过身找下一个例子。就连这种不知为何就愉悦起来的秉性,也让我充分得证她是一个尽管到大都会去,也不会输给那些耀眼现充的家伙。
也就是真‧现充。
超自然就很现充的那种人生胜利组。
「——啊,等等、等等,梅村同学。」
「……嗯?」
走往自己座位的路途上,被一道声音叫唤住。
叫住我的人,是同一集团的冲野爱子。
——对的,同一集团。
包括金发马尾女平尾奈,(伪)模特儿会田,以及班上名副其实为中心人物的另一女子……几个人,都是常常腻在一起、俗称好姐妹的生物。
然後他们跟隔壁班的领袖人物矶贝亮介星野秀平等人常常腻在一起……是的,当然包括我的女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勾勾手指抱抱对方立下一生一世的誓言,说好当一辈子的好姊妹——这种透出浓浓塑胶味让人感觉不是很妙的友情充斥在我们班与隔壁班。
不过,撇除掉班上的某中心人物和我的女朋友令人无法看透以外,其他都挺好懂的。
……大概吧。
「呼呼——梅村同学,你露出奇怪的表情噢?」
……冲野爱子,拥有老土的名字,和与之相符的老土外观。
虽然很失礼,但这是班上对她一致的评价:不经雕饰的黑发黑眼,最原始平凡的老式粗框眼镜,些微痘痘散布的面庞,久未日晒的白净肌肤,看得出是窝久了图书室的缘故……总是抱着一本厚书,从镜片反光後偷窥人,嘴角勾起谜样微笑……就是这位冲野爱子的专属。
她从国中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打从娘胎出生就没变过,万年如一日的平凡无奇。
就跟我一样。
理所当然,我应该要有亲切感啦。
「什麽奇怪的表情啊……啊,你那本书。」
我会向她搭话绝对不是因为我们多麽熟稔,不,不对,不是我向她搭话的——打从一开始,还是现在,都是冲野爱子这名女性擅自接近我。这当然也不是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全因为我的一个先天条件。
一个只有我……才符合的条件。
「没错没错~嘻嘻……帮我把它还给小若菜吧?」
……没错。
她跟我的妹妹若菜是好朋友。
出奇的,拥有相同兴趣的跨年龄好友。
「你们又交换小说了啊?」
不是很想再回想我那妹妹,於是我赶忙接续着道,双眼不太情愿地看向了国中也同班的冲野。小地方真讨厌啊,乡下真讨厌啊。她厚重的粗框眼镜从那时用到现在,该称她很会保养吗?竟然一点刮痕也没有。
「是~啊~~怎麽,梅村同学有兴趣?」
「不不,怎麽可能……」
我对青春女性喜欢看的东西没兴趣,不,我对书本没兴趣,不,再更正一次,我对文字没兴趣。
「啧啧~这样永远都无法靠近哦——」
「……」
冲野爱子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惋惜底下分明是事不关己,还有看好戏的兴味。这家伙啊。
「找到话题的话,会更容易亲近吧?」
——啊啊,真是的。
因为是妹妹的朋友,才不想多加牵扯的。
说到底,知道过去那些事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牵扯。
我就是边缘人啦。
「……不需要你多事。给我吧。」
略嫌粗鲁地抢过书,我一边小心注意不让书角曲折,一边小心地将之收在塑胶袋里密合,放进背包。
若菜那家伙,我哪里都不了解,唯独最了解她宝贝书的一面。
那也是跟现在就读国中三年级,学坏似染发烫发的她的外在形象,截然不同的一面。
「真是的——这麽不坦率。」
无视背後冲野看透一切的暧昧话语,我迳自拉开门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踏进的教室,又让我感觉难以喘气因而夺门而出。
反正,班会也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