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让你牵挂在心的对象的话,跟他恋爱不就好了吗?
——这样向衣耶芙特建议之後,她露出一脸震惊、外加愤怒的表情面对我……
「悠吾你不要出馊主意!要不是他,本小姐也不会来这里!!……啊,说溜嘴了。」
嗯?原来你说溜嘴了啊。
「反、反正!」衣耶芙特霎时红了脸,跟一般的害羞多有不同,像是诡计被拆穿的局促感:「我如果不恋爱的话,会活不下去!悠吾你只要这样想就够了!」
「那样好像就有点夸张了……」
不恋爱就会死?这是什麽新世纪恋爱脑才说得出的话?衣耶芙特你不是这样的角色设定吧?
「一点都不夸张!拜托啦!悠吾,就算不是跟你——能够帮我介绍的话,就万事ok了。」
我叹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这名少女渴求的就只有一项事物。
「也就是说,你只要能恋爱就好了吧?」
衣耶芙特睁大了眼睛。
「嗯、嗯……」
「不管对象是谁?」
「嗯、呃,如果不是会吃垃圾的流浪汉大叔……」
……不要说得这麽具体好不好,会让人误以为你上一个对象就是这样耶。
再次叹了一口气,我加以确认:
「不是我也可以?」
「嗯、嗯,是啦……」
衣耶芙特露出怀疑的眼神,彷佛质疑我为何这麽问。
我耸了耸肩。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询问:
「所以,你随随便便地吻我——那样的行为是会对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做吗?」
——衣耶芙特目瞪口呆。
只差一步就会拔起背上巨剑挥舞过来了——不过根据至今为止整理起来的资讯,那把剑应该是属於「阿雷」的。
那差不多就代表,她不会使用。
「是文化?还是打招呼?你会对不喜欢的对象这麽做?还是在不确定对象单身与否的情况下?」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慷慨激昂——而衣耶芙特的脸一秒秒涨红。
我不知道我为何突然换了脸色——不过我想这阵愤怒是从确定她就算不是我也可以时开始。
那样子的态度——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所以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话,我只能说你对日本文化真是太不了解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是会被抨击的,不过也要先有人张扬才对,没错,我是不会张扬……因为我太理解那种感受了,我太理解自己的私事被人拿来说嘴的感受。当你走在路上,全天下都比你更了解自己——知道你的情人在什麽地方做了什麽事,知道你们第一次约会、最後一次约会是什麽时候、在哪里——这种感受,你不明白吧?」
衣耶芙特目瞪口呆,不过我知道她意识过来之後就会开始愤怒。
因为我实在、没有理由对她生这种气。
「我不懂,悠吾,我当然不明白——」
衣耶芙特讷讷地开口,而我打断她:
「你当然不明白——可是我太清楚了!这样你不管到哪都不会成功的!你不能顺利恋爱——因为你太笨太傻了,你不知道我可能会把你介绍给什麽样的人,也不知道我为什麽生气……感情世界是很复杂的,独占欲、控制欲、没完没了的猜疑和忌妒……并不全是美好的事!衣耶芙特!」
衣耶芙特双眼染上不解,但更多的是冲动。
她真的没理由听我这样说教。
可我还是很生气。
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换了一副面貌,变成从前只属於我的「那个人」。
「我不懂,悠吾,你干嘛突然这样——我们现在在说的是那麽复杂的问题吗?如果你不愿意,你大可撒手不管,让我出去找……」
「就是这个问题!衣耶芙特,我知道只要不管你,你就会到外头随随便便投靠一个刚好没有女朋友的人……即使在听了我这麽说之後,你也只能理解到必须找没有恋人的对象这一层面,可是问题不全在这里,衣耶芙特!」
「……」
衣耶芙特精灵似的面目染上怒气,还有种种克制不住的愤恨,可是我几乎只让自己「复杂的感情」控制了自己。
全因为我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直至今日——仍在与我互相毁坏的人。
「衣耶芙特,问题很大、很多……这里是乡下,这里不是过惯花花世界的繁华都会,而就连那样的都会也是弊端百出!你知道,你只要一从这个房门踏出——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就会在一个上午内传遍全镇,而你粉色的头发让你到哪都逃不掉,你会被指指点点、被指手画脚,然後甚至被胆子大的人恶意中伤……」
衣耶芙特的愤怒渐渐退去,我看到她不解的目光中增多了困惑,还有我无法理解的陌生,像是在看着……奇怪的人。
说得对,我跟她不过是陌生人——我为什麽要这麽激动?
可能只因我想到了那个人……就将一切牵连,画上等号,迁怒到她身上。
明知道衣耶芙特——只是在追寻自己的梦罢了。
「悠吾……我还是不懂……你在说的,是自己的事吗?」
「!」
我瞪大眼睛。
——自己的事。
她刚才,确实是这麽说了没错吧?
——被看穿了吗?
「因为,你好像很痛苦……我只在阿雷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我觉得你好像很受伤……」
「……」
「你曾经被人深深伤害吧。」
她同情似地说。
而我感到类似羞赧的情绪。
——被看穿了。
被看穿了。
被简简单单地看穿——然後被同情。太可悲了。
我到底在干嘛?
如果纪伊在这里,她会怎麽说?
她会怎麽看待我,此时此刻多此一举的行为——
「伤害你的那个人,叫做纪伊,是吗?」
「!?」
什麽,她怎麽会——
倏然抬头,衣耶芙特微微侧身,将左侧书柜上的反光发亮物映入眼帘。
而我也同时看见那个东西。
「你们曾经十分要好吧?」
——那个裱框起来的双人合照上,以稚嫩笔迹手写着两人的名字。
并排的、和谐的、出奇一致。
彷佛天生一对——
「可惜,那样的人,却让你受伤到会对我这样的人、发出求援。」
衣耶芙特点点头,理解一般再次抱臂。那几乎就是她的招牌动作了。
此刻,却只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
——那明明是奇蹟一般,从天而降的救赎。
被称为奇蹟一般的际遇。
却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真可怜啊……想听听呢,你们的故事。」
——衣耶芙特伸手,爱惜似抚过照片,而我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我几乎就要向她投降——彷佛被轻抚的人,是我一般。
因为我已经受了太多的伤。
而最後一秒,我看回那个相片框。
——悠吾x纪伊。
——永永远远。
那最後一秒,点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