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真正结束一段恋情之後,大抵都会有想要奋发图强的心理吧?会想着要怎麽去迎接新的生活,要以元气、乐观去面对一切;但往往,却是忍不住的消极、无力、颓靡,日复一日。
过去的两年,对于谨晨的眷恋使我也陷入这样的死循环。即便是以「一枝蔷薇」的身份获得了网络上的高人气,我的心却是空虚的,不是因为他不在了,所以我感觉无法再爱,而是因为无止境。
无止境的慾望,无止境的野心,无止境的等待……
不够,远远都不够,我要的不止这些。
想要成名,想要站在最大的舞台,想要成为最顶尖的歌手、舞者、演员,我需要机会,只要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牢牢地抓住它。
而今天,机会来了。
「小蔷薇,我跟你说,这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机会!郑秋大导看完你跟楚胜洸的床褥广告,亲自点名要你当她微电影的女主角,说你的气质很符合!」
早晨聂哥拿着手机,秀出他跟郑秋导演对话的情形,一直在我的脑中循环播放,我拿着自己列印出来,郑秋导演电邮过来的《名为幻》剧本,在休息椅上傻笑。
「又在想谁,笑得那麽花痴?」楚胜洸趁我不备,用力弹了一下的额头。
我反射性地想将手上的剧本用力敲到他头上,手挥出去了,又收了回来。
「那麽宝贝?是不是郑秋那老头的剧本?早上有听聂哥说,恭喜啦,未来的大明星。」他看穿我的心思,语毕又想拨乱我的头发。
想想罢了。
「艾利!」我马上搬救兵。
「我警告你,你敢搞她的头我就砍了你的手。」不用我出马,发型师艾利放出狠话,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将视线回归到剧本上,「我明後天要请假,这个作品要参加微电影展,郑导一直没物色到女主人选,所以现在要压线完成了。」
「昨天以前还是你在配合我的行程,现在反倒我要配合你了,红了记得请我吃大餐,不然分点钱给我,包养我什麽的也是可以。」他把手交叉垫在脑後,又在说些找打的话。
可是最後的一声轻笑,却是带着愉悦和欣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以个人的身份拍摄一部作品,并且是与大导演合作,别说心里有多兴奋了,在拍摄的前一天晚上我甚至都睡不着觉。与郑秋导演合作过的艺人,每个都大红大紫,当中包括蓝岚和楚胜洸,也是通过郑导的《爱,芭蕾》快速进入观众视野,被得知和喜爱。
我自然也有着期待,站在沙发上脑补地演了一段未来的得奖感言。
郑导擅长将悬疑与爱情融入在作品中,好比我接到的《名为幻》,剧情是在说某天白领女主程深下班後,如常回到家中,洗澡前换下了衣物,准备将脏衣服放置在洗衣篮中。洗衣篮满了,她打算将衣服一并扔入洗衣机,然而那天的洗衣篮格外地沉,她抱不动。
到底是装了什麽东西?还是同居的年下男友又整蛊她了,上次还在篮子里放了两个大西瓜……抱着上班一日的疲惫与焦躁,她掀开了洗衣篮表面的衣物,摸到了一大片的湿漉。
红色的液体,软组织的触感,这恶心的感觉,让她想要呕吐,她受不了,她想跟他分手!分手!她没有停下来,持续地翻,却翻到了一只手。
血淋淋的残肢。
他杀的案件,女主也被列为嫌疑犯,看似单纯的同居生活,实则有着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一系列的疑点接踵而来。
如此精彩的剧本,需要有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然而我在星河大学主修的是歌舞,演戏对我而言就如同是婴儿学步。
我很快就遭遇了瓶颈。
「女主角,走位错了!」
「眼泪呢,你的眼泪呢!跟男朋友吵架你不难过?」
「忘词是怎麽回事?我是一镜到底啊小姐,大小姐!我刚问你准备好了没,啊你说准备好了,准备在哪里?你脑袋没带出门?」
郑秋导演是出了名的严格,圈子里的人基本都被他骂过,也有人说被他「教育」过的艺人未来才能成大器,才能扛得住圈中的腥风血雨。
我是抱着被批评的心理准备来的,但是我想,也许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屡次犯些低级的错误吧?即便我将剧本研读得滚瓜烂熟,可是容易怯场的我,始终没有能力马上适应这样的高强度工作。
「你不是星河大学出来的吗?我也拍过好几个你的学长啦、学妹啦,没有见过有人跟你一样,程度如此不堪啊,你上学都是读白纸吧?」不带一句脏话,郑秋导演那锐利的目光,嘲讽的口吻,一句又一句,完全击垮我的心房。
「今天先收工,明天早晨六点再来,我想啊,我们可能没办法准时交作品啦。」半夜三点,郑导丢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场内的工作人员还有我的对手演员也纷纷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对我的不满。
再好的机会,也需要一个足以能配上它的实力,再强大的野心,光有一张嘴,是没有用的。
在小海的陪伴下,我走出了摄影棚,准备到保姆车上休息一下,之後再努力振作,寻找投入角色的方法。
刚刚一直被导演斥责哭不出来的我,此时倒是泪眼朦胧,我强着心里的憋屈,急步走向保姆车的停泊点,不想有任何的人捕捉到我丢脸的瞬间。
打开车门,眼泪也跟着落下,没有得到一个可以让我藏身,尽情哭泣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楚胜洸那张带着吃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