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说话缩在角落的夏若娣见姊妹都走了,忙跟上,却被项隼叫住,「夏若娣,你的公文顺便带走。」他抽出公文柜里一个红色卷宗递给夏若娣。
她接过翻开看了看,觉得不对,抬头问:「组长你没盖章啊?」
「不盖。」他大步走回适才佟汐染坐过的沙发,翘起长腿,傲然不羁,说:「去跟你们科长回报,案子麻烦自己办,这种跨国的案子,不就是你们国际刑警科的专业吗,不必来会我,本组的案子够多了。」
「可是以前按惯例,都是会请重案组联合侦办⋯⋯」夏若娣支支吾吾,又想把红卷宗交回给项隼。
「现在重案组组长是我,我不打算照惯例。」他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烟盒,摆明不想当回事,夏若娣脸色倏然刷白,只好缩手,将公文紧紧捏在手里,没料到会在这种例行工作上吃闭门羹,直想着完蛋了,回去肯定被科长劈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沉默了一阵子,项隼再度抬头,见夏若娣双眼已浮上泪光,这才收起先前的刁难,道:「如果你肯跟我说染染的事,我倒是可以考虑照惯例。」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样的条件交换,依然考验着夏若娣,她跳了起来,不肯答应。
「不要就算了。」项隼站起身,卷起袖子,作势开始收拾满屋子杂物。
「好⋯⋯我说就是。」逼不得已,夏若娣还是屈服了,吞吞吐吐道:「染染她,失忆了。」
「为什麽会失忆?发生什麽事?」
「唉,一年前,染染拍戏不小心出意外,从七楼高摔下来,头部受到撞击,醒来之後,什麽都不记得了。」
「但我看她对你们都正常。」项隼不相信。
「那是经过一年的治疗,记忆慢慢恢复了,就只有你,她完全不记得。医生说,那是心因性失忆症,是她大脑自主的防卫机制,可能是那段记忆太痛苦,她不想恢复。」
「就只不记得我?」项隼失笑,当初他的痛苦也不少於她,这下倒好,她忘光光了,留他一个人独自伤心吗?
「对,有关於你的记忆她都没了,就好像,她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你这个人。」夏若娣刻意用有点重的语气说,彷佛在提醒他,过去有多麽渣。
「这不合逻辑,总有些什麽照片、戒指、一起生活的蛛丝马迹,她看到难道不会问?」他是刑警,别想拿个毫无根据的东西骗他。
「她不会看到,都被收起来了,局长不愿意让她想起你。」夏若娣看他的眼神除了敬畏之外,还带点敌意。看样子,一年前离婚後,他应该就成了染染朋友圈里共同的敌人。
「这对她并不公平。」
「没什麽好公不公平,局长是对的,染染不能想起来,她那一摔没了孩子,若真恢复记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孩子?」项隼没预料到会听到这个词汇,极为震惊。
夏若娣叹了一口气,乾脆豁出去全说了,「那时候你刚外派,染染的状况一直很不好,寻短了几次都没成,後来拍戏出了意外,从七楼摔下来撞到头,不只失去记忆,也失去一个七周大的胎儿。」
项隼仿若遭到雷击,这消息让他僵愣在原地,陷入沉默。
「组长,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离她远一点吧,就让染染好好重新生活,别再打扰她了。」夏若娣心慈,不会说不好听的话,她轻轻将公文放到项隼的桌案上,行了个举手礼,便退出他的办公室。
项隼从裤袋里摸出了烟盒,踅步到办公桌右侧,那里有另一扇通往室外阳台的小门,他往外推开,靠着雕花铁栏杆,望向远处高楼与截过这座城市的长河,烟一根一根抽着,静静地在脑海中爬梳过往点滴。
这一年来,他放逐异国,每日睡前独处时,想的就是他和她的爱情与婚姻,可却从没想通,和染染究竟是怎麽走到离婚的地步?明明他很爱她,她也爱他,然而相爱的最後,却是爱得越深、伤得越重,最终走上了陌路。
项隼低头看着自己揣在手心里的戒圈,突然更加伤感。
因为秘婚而无法戴上的戒指他一直随身带着,闹得最凶的那年便被他锁在抽屉深处,离婚之後因为去了美国,他悄悄戴上了指头,方便他挡去不少桃花,可也说明了自己的心境,是失去後才後悔当初的不珍惜。
一年了,好不容易请调回国,心里仍盼着能有个什麽破镜重圆的可能,却没料到,她过去所有的记忆都被抹去,自己真的在她的人生里成了一个陌生人。
那好,就当是重新开始吧,这次,换他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