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蓮華君 — 【章十之四】上班的王爺──關於王爺的觥籌交錯(下)

「我……下官不、不是……」

高莲华清冷的声音刮过耳畔,兼之脖颈上的温热触感那样明显,让那官员是刹那间回过神,鸡皮疙瘩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手臂,方才见之还为其感到祸心而心头震颤不已的倾绝面容,搁在此刻,却有如罗刹一般可怖。

魏国荣王是谁?

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弟弟;是从小为了魏国舍身饲虎,留在齐国为质的皇子;是唯一还能游走在外戚与皇帝之间的王爷,任是哪项提出来,便是他真是在大庭广众之前伤着自己,怕也是会给压下。

意识到这件事,那官员顿时刷白了脸,僵硬的脸庞上镶着一对盈着恐惧的眼珠子,直直的对上高莲华撇过来的视线,便更添了几分退怯之色。

高莲华本只是混着几缕寒意的眸,在接触到官员那愈发惊惧的神色後,竟是不知不觉渗入几丝杀意,遂着他那双沉寂而深幽的桃花眼不甚流露而出,直叫人打从心底发冷。

就在那官员以为自己真是要栽在这时,一清脆的女声却是蓦然响起,伴随而来的便是高莲华手中的力道猛地松却。

「这位大人今日可是要注意口舌之祸,莫要一失口成千古恨麽……今日本妃且能替你挡下一劫,他日可莫要再犯。」

出声的刹那,蓝琼鸾是突然踮起脚尖,探出了手就往高莲华的额上一点,「王爷,妾身给你安了个清心符,你可有感受到?」

语罢,只有蓝琼鸾自己才知道她有多紧张,她只是来赴宴,这会子哪里会有准备什麽清心符?可要真让高莲华发作起来,除此之外她还真是不知道要怎麽收拾。

总不能在这儿用上在皇宫时那招,狠狠挠上王爷罢?

在场的人怕是除却当事者两人,都给蓝琼鸾那故作正经的镇定神情,以及蓝家未来家主的光环给骗了去。

还真是以为有什麽清心符给制住了荣王,个个是一脸惊愕的望向蓝琼鸾,万分没想过这蓝家,竟还是魏国这疯癫王爷的克星?

看着自家夫人为了阻止他而一本正经地胡乱说着话,高莲华先是错愕,而後便是压抑不住的大笑出声。

随手扔下还余悸犹存的官员,高莲华不顾在场的人都还瞪着眼瞧向他两人,便是迳自俯下身,将薄唇贴在妻子掩在墨发下,早因为紧张而烧红一片的耳,「夫人,拿爷做人情赚名声,高招呀高招。」

话语落下,高莲华便化作一片疏懒模样,鞋屡半拖着地,一副意兴阑珊的往王家大门而去。

「爷家夫人替你挡煞,爷就暂且让你眼珠子继续住在你眼眶里。」

留下这样让不容易才稍微缓下心神的官员,又再度爆出一身冷汗的话语,高莲华带着蓝琼鸾以及飞星、小厮们,在王家管是战战兢兢的呼声下,穿过王家红木大门。

「荣王到──」

管事这一句话,让本来热络不已的场面瞬间凝滞,在旁人戒慎恐惧的目光下,高莲华一路穿过众人不自觉给让开的道路,十分惬意的坐上自己给安排到主位的椅塌上。

在其他皇亲国戚都不会出现的场合下,即便是此番场合连窦智胄这窦家家主都出现,高莲华还是当之无愧的能高坐其上。

没有忽略窦智胄在自己穿过他的身边走向高位时,那在一瞬间染上阴霾的神色,高莲华蓦然绽出一道极为灿烂的笑容,竟是有些孩子气的调皮。

在窦智胄的立场,遑论是会抢去他一身风采,让他只能在这场合屈居第二,甚至是要下手的计画许是会被打乱,定然都是不会希望高莲华出现在这场合。

不同於蓝琼鸾端坐於自个身旁那正经模样,高莲华是一挨上座椅,便整个人半斜过身子,甚至是连脚下的鞋屡都踢掉一半,横卧在椅上。

在几番甩弄下褪去脚下的云纹布靴,高莲华玉白的脚掌直截踩在安在座位边上的软毯,笑颜灿烂生光,直向着窦家主而去。

「窦大人许久未见,过得可是顺心?」

眼见上座之人居然如此不拘行事,窦智胄面上是一片和煦,缩在衣袖内的手掌却已是紧缩。

如此之人,何以他还必须要屈居其下?

他本是未曾料到如此场合高莲华会出现,搁在他时,高莲华这性子怕是即便会得罪了所有人,也会寻着理由缩在自己府中。

便如他在得胜而後,甫回国之际,为了让皇帝心安不取回自己手中的兵权,是一番胡闹开罪了一位於朝中也是根深蒂固的大臣,让自己成了个孤立无援只凭君宠的真正孤臣,才保下自己手中本该於回到京中後散去的亲卫。

那样得罪了一群老臣的重臣,自然要有一些人手防身不是?

自那而後,高莲华便是甚少出现在这场合,就怕让皇帝以为自己已沾染上一些朝中势力。

更遑论是今日这宴,还是以外戚一派势力为主的宴。

眯起眼,窦智胄才刚要想这高莲华何以会出现於此,便是突然心念一闪,当即是直起身子,捧着一盏酒便向着高莲华而去。

「拖荣王的福,可是不错麽,来来来,老夫这便来敬王爷一杯。」

窦智胄一张脸上是布满慈蔼笑容,那模样着实让高莲华感到怪异,便是连本是在和某家夫人说着话的蓝琼鸾都不由挪过目光,望向窦智胄。

「王妃、王妃……哎呀!这这这,王爷、窦大人妾身实不是故意的呀!」

与蓝琼鸾说着话的夫人眼见蓝琼鸾突然顿住话语,颇觉怪异便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却不想这一挥,竟是意外搧到了窦智胄端着酒盏的手,立时是让窦智胄手中的酒杯拖了手,直往高莲华身上跌去,是倒了大半的酒水在那银白衣衫上。

若是搁在寻常时候,高连华定然是避得过这杯盏,可眼下高莲华那贪懒倚卧在椅塌的姿态,着实让他是避无可避。

桃花眼盯着自己给打湿的裙摆,高莲华的眼中是若有所思,混着一缕恼怒。

要说这事是意外,他却是不信,可到底窦智胄要将酒水倒在自己身上是为了什麽?

若说是泄恨,他窦家主要气度只是如此,怕也撑不起窦家。

与蓝琼鸾担忧的视线对上眼,高莲华便也知晓,妻子定也是深感此事有异状。

还不等高莲华理透思绪,窦智胄带着惊慌的声音便响起,「王爷这样如何可好,还是快些让人领着去更衣,可莫要冷着。」

赶着他去换衣服?

高莲华似是想通了什麽,嘴角的弧度登时是上扬不少。

趁着这会子迎客兵荒马乱之际,怕是後头的王大人正在大事不妙,要他此刻去後头更衣……可不是要他沾上一层泥洗也洗不乾净麽?

高莲华没有理会窦智胄的催促,只是缓慢地将案面上的酒杯倒满,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猛地将酒水直往窦智胄身上浇过去,还不忘无辜的说:「既然窦大人都敬了爷一杯酒,爷怎能不回礼?不如窦家主和爷一同到後面更衣罢。」

在窦智胄怔愣的目光下,高莲华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毕竟方才窦大人都给说了,爷可是窦大人的福星,爷怎麽忍心不多和窦大人多待一会,给窦大人多添几些福气呢?」

想看高莲华的好戏,怕是会反给这老虎啃上一口。

看着高莲华对着窦智胄那故作好心的温和神情,蓝琼鸾撑着头,是暗暗的笑了一声。

要能这样天外飞来一笔的反击,怕也只有自己身旁这男人做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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