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傅扬那一门心思,这头的夫妻两人却是突兀的陷入沉默,男人绕着女子纤腰的铁臂不见以往的温热,更是在眨眼之间便迅速收回。
那陡失的温热,让蓝琼鸾在站稳而後,楞是无法从方才一连串的变化中返过神。
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晃过傅扬那犹蓄着笑意的脸庞,高莲华垂着眼,将视线缓缓转移,直缀於自己妻子身上,与方才相护的行径大相迳庭,口中话语竟是带着薄损之意。
「夫人可是因着见到故人,下车的心慌意急才会如此?」伸手挑起尚且惊魂未定的蓝琼鸾下颔,高莲华眼波幽深荡着如水柔意,却没让蓝琼鸾在其中看见多少暖意,「要是人给摔坏了,爷可就要再娶一人,真真替爷惹麻烦。」
男子带着厚茧的修长手指滑过蓝琼鸾娇嫩的脸侧,直让女子莫名的寒颤顿起,瞠大的杏眼流转,迎上的是男人雕塑一般精致而冷硬的脸庞。
「我……」蓝琼鸾也不知为什麽,看着这样的男人,她总觉得自个是该说些什麽,可临到关头她却是话音噎喉,一分都吐不出,只能看着男人的手指顺着她削尖的脸颊弧线下滑,轻触了自己的脖颈半晌,才又若无其事的旋过身子,向着蓝家大宅门口行去。
身为迎路人,傅扬自是在夫妻两人对话之际,犹为滞於原地相候,且侧首望向两人。
这不高莲华如此动静而後,就是让两人在下一瞬恰恰迎上彼此的视线,即便仅为虚晃一眼,依旧是有了一瞬的交集。
双手拢在袖口,傅扬笑弯成月牙模样的眼眉氤氲着暖意,和浑身清冷的高莲华如此蓦然的四目相交而上,倒真是隐隐生出股格格不入的隔尘擦肩,恍然仅是路人萍水相逢的疏远至离之感。
於阳光照耀下有如琉璃灯盏,透析出一抹淡褐色的淋漓光彩,傅扬的眼瞳灼着光彩,即便是映着高莲华一片冰寒的墨瞳,却全然没给渲染上那过於强烈的凉薄之意,转而是越发的暖然。
蓝琼鸾甫从惊愕中缓缓清醒,循着男人的脚步挪过视线,所见便是高莲华与傅扬这两人默然对立,那样分明存於一地,却又那般彼此相斥,互不相融的场景。
偏过头,傅扬注意到蓝琼鸾投来的视线,便轻垂下眼,月牙状的眼眉晕出淡淡的安然氛围,只消一眼即让蓝琼鸾缓下紧绷的心神,嘴角不自觉地跟着扬起。
「王爷……王妃,傅扬这会就带两人去用早膳罢,师傅早些时候可是让我好生准备,必要让王爷吃的欢快。」领先蓝琼鸾与高莲华半步距离,傅扬引着两人一路向前,巡过那处,蓝家门客及其下子弟见着他与蓝琼鸾同行皆是习惯性的一礼。
除却如此,往往他们嘴里还不忘嚷道:「大师兄、师姐好,可是师傅又交代任务?」,抑或然为「大师兄与师姐是要一齐准备早课麽?」诸如此类的话语。
往往是这一惯性的喊完,众人才在下一瞬见着往日与蓝琼鸾一齐前行之人,而今却是置身於前引路,相伴女子身侧的,已然为另一风华男子,才猛然意识到──从前的师姊,如今另一身分已为荣王妃。
来人为客,更何况这所谓的客,可是以怪诞个性而声名远播大陆的魏国荣王,这下子地也不扫了,经也不背了,团团围拢着高莲华,众人便是急匆匆的对着高莲华一礼。
「荣王金安!」
蓝琼鸾简直眼珠子都要给瞪了下来,在蓝家久滞之人多半都已是沾上蓝家那随兴的风格,要见着这群行事飘忽之人这样整齐,可真真是不容易。
因着占算一事多是讲求心随意至,故而对於这礼仪之事,除却少数当官者如蓝家家主、未来的国师蓝琼鸾,又或是傅扬这般常与外人接触的蓝家带头人物之外,多半是於此事甚为不拘之人。
可是不想,今日高莲华来此晃荡晃荡,便让他们自发的列队迎客,这一整治居然还颇有荣王府的军事风格,一通声喊下来,也让蓝琼鸾耳畔给狠狠震了下。
高莲华恰似早已习惯这样目光,眼光一晃,薄唇间是吝啬的只轻吐一言,就打算打发掉这群人,「真吵,爷需要早膳,不需要你们在这嚷嚷,可懂?」
男人的嗓音本是会低回人心的磁性悦耳,可滚着煞意的语音实是骇人,这不一句话语淡淡落下,便是立刻让蓝家之人绷紧身子,乖乖的散了去,半点不想再听着男人搅着冰霜,直让人发冷的话语。
见人群退了开,男人许是真给饿着了,便是忙不迭地加快脚步。
高莲华本是身姿挺拔,肩宽腿长的精壮体型,这会子刻意阔步迈开,硬底靴磕在蓝家园子的石子路上,激荡出沉沉的声响,霎时便给蹬出军旅之人的杀伐气势,竟是生生逼退甩脱了本是与他同行的蓝琼鸾。
女子无意识间的偏开半臂之距,如此一来,倒显得与傅扬更近了些。
便在此时,高莲华猛地顿住身子,直是让蓝琼鸾不及歛下脚步,就给撞上因着住意到高莲华的动作,而跟着滞下步履的傅扬。
高莲华半垂着眼,嘴角是一抹诡谲的笑意,也没多递给蓝琼鸾一丝目光,就是突然一句,「这早膳说来,自是家主吃的会最为丰盛,要吃爷自然是要同蓝家主吃,就不跟你们这群弟子挤穷酸的位置,你们自个去罢。」
「既是如此,那我……」听到高莲华的话,蓝琼鸾正要说她便也跟着王爷一块去,却是让高莲华一句话给截断所有下文。
「爷从前曾来过蓝府,虽没晃过多少地方碰着夫人,却也至少知道蓝家家主见客的地方在哪,夫人无须担忧。」
男人语罢,竟只留下一道背影,便是迳自向着蓝家家主的会客厅而去。
脚下不禁跟着踏出一步,蓝琼鸾脸色有些迷惘,却又在傅扬一声轻唤下重新旋过身子,对上从小相伴成长,甚为信任熟稔的大师兄那始终不变的暖然笑意。
「鸾妹,既是王爷已是如此说道,许是有事要寻师傅,还是莫要打扰为好。」
「……」在听闻傅扬的话後沉默半晌,蓝琼鸾才用自己也说不出的复杂心情说:「师兄说的甚有道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