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夫妻俩坦白了府中的财政状况而後,蓝琼鸾便进入了成天埋首帐册的日子里。
诚如高莲华所言,处里帐册这份工作,他自个自是不甚在行,更是不慎上心。
这不话给说开了,高莲华给做的头一件大事,便是帐本一仍,将一概事物都给挪给自家夫人,自己则是潇洒地做起甩手掌柜,是说不出的逍遥快活。
「王妃,可是要歇会?」端着一壶给沏得酽酽的茶水,窅儿掀起帘子,便见寻常这时候,本是在午睡的蓝琼鸾,正绷着身子,静坐在内室中的小几前,兀自紧着脸,神色间满是肃穆。
「不了……」搁下手中的玉管毛笔,蓝琼鸾抬手在自个的太阳穴上,轻轻转过一圈,只盼能稍微舒缓开自个那紧绷的神经。
高莲华过去做这帐本时,笔墨之间,一笔一话记录着的字句,都甚为含糊。
也不知这男人是懒,还是真有城府。
这字字随性的纪录,倒让人难以追查起真实的金钱流向,只不过……怕真是给人问上了,高莲华想来也会同早些意欲呼拢她时一般,几句到处给人补贴伤药钱,就想要打马虎眼过去罢。
这样想着,蓝琼鸾红唇微动,便是一缕叹息溢出。
再是无奈,她此番最该做的,犹为是替高莲华收拾起残局,将这帐册中可能有漏洞的地方,都给填上,还得填得不露痕迹。
一笔一笔金钱流向都给梳拢了,才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心想着还有几些事务,怕是要同高莲华说上一说。
蓝琼鸾眼见给自己换上热茶,手捧着装有早给冷去茶水的茶具,就要先退出房中的窅儿,便赶紧的问上一句,「王爷可是要回府了麽?」
将蓝琼鸾这反应当作夫妻情深,窅儿笑弯了眼眉,脆声说道:「可没呢,听王爷身边的小厮早先回来传话,今次退朝後,陛下又把王爷给留下详谈,怕是不会这样早回府……王妃,可是要先传膳。」
「先别了,我在看会册子罢。」踌躇片刻,蓝琼鸾才缓缓说道。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高莲华因着是为军国事务的最高执掌人,几乎是次次下朝後,都会给高慕华留下,好好的顺过一次所需处里的事务。
关於用膳问题,男人本是粗枝大叶不曾上心,却在一次回府後,发现蓝琼鸾正遵循着从小便待她极为亲厚的奶妈,在她出嫁前所特意交代的,要记得尊夫,最好便是待夫君归来,再同他一块吃饭的意见。
就这般饿着肚子,蓝琼鸾便那样乖觉的,真是等他回家才准备传膳。
彼时她见着高莲华回来,双眼都给发出森森光芒,紧盯着他,活像是看着会走路的金子似的,眼瞅的专注,还不带眼眨一下歇会。
给妻子这模样逗乐,高莲华挑起眉,秀长的眼线有着魅惑的弧度,嘴角抿起似笑非笑的意味,地痞流氓般的抚上妻子的肩窝子,「夫人这样饿狼盯着小绵羊似的目光,可是让为夫好生恐惧呀。」
不出所料,回应高莲华的,便是蓝琼鸾瞬即胀红一片的脸,以及猛地变得粗声粗气的嗓音,「瞎说什麽!什麽饿狼,要王爷是小绵羊,妾身怕也只是地上的草,哪儿奈何的了王爷?」
「喔?」本就狭长的眼眉让男人一垂眼帘,便更显韵味,滑拉出禽鸟猛地振翅意欲腾飞时,竖立在背脊上那一对羽翼迎向天际,那样肆意猖狂的锋利弧线,「为夫实是不曾知晓,夫人这样想让为夫『吃』下肚。」
男人将唇瓣贴在蓝琼鸾的耳畔,字字轻吐,浑成一团团热气,狠狠燻上蓝琼鸾耳梢,让她心跳恍若擂鼓,震得她头晕目眩,连回话都显得艰难。
虽是对於调戏自家夫人这项工作颇为有兴致,但到底这样一日日回府,都给人当成宝紧盯着瞧,也不是个好活儿。
事不过三,在王爷心满意足的连续三日,都在回府时刻,便将自家夫人骚扰过一轮後,才终於像是良心发现一般,指着人先回府吱一声,让蓝琼鸾无须候着他,自可先行用膳。
可转眼瞬间,蓝琼鸾又埋首於帐册中,几番事务没处置完,她自个也没想起来要用膳。
几日下来,便是高莲华总是记着让人说一声,让蓝琼鸾自个用膳先,犹是直到他回府,蓝琼鸾才顶着一张算帐给算到迷糊的恍惚模样,对着他应一声,「王爷,你怎生的这样早回府?」
静静看着一脸模糊的妻子,男人背手而立半顷,才调笑说道,「外头都黑半片天了,夫人确定真是早麽?」
连外头时辰都给忘了,半点没有注意上,自然高莲华是不指望,蓝琼鸾还能记着她该是要吃饭的事。
这不回过神的蓝琼鸾,才傻愣的紧着让人传膳,夫妻相对入席,仍旧是前几日一齐用膳的光景。
烛火映照下,两人拢在窗纸上的身影,暧昧的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无端氤氲出极是温馨的暖心氛围。
这般几次三番下来,倒真是折腾出些许恩爱夫妻的模样。
至少从外人眼中,这蓝琼鸾一没给王爷掐过脖子,二是窦侧妃入院这般久,便是人员调动都已是由着她,高莲华对她所做所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某方面而言,抑是能称作「宠爱」一词。
可便是这般,她依旧是触不得府中财政,尤是王爷私库,入府这段时日,她是连边都没给瞧上。
但那窦侧妃千盼外盼的玩意,却是在短短时日里,便让蓝琼鸾给拿到手。
假若王爷前阵子任她插手府中事务,是对她有着所谓宠爱……那今次正逐渐掌权的蓝琼鸾,便是担得上於宠爱一词前,再挂上极为二字。
冷眼瞧着这些时日下来,正院里的人已是让蓝琼鸾整顿了七七八八,可自个却因为给王爷放逐到偏院,鞭长莫及下,对於正院的人员调度,往往是给先斩後奏。
自己的人都给趋之别院去了,她还没得到消息,加之外院总管飞星有意无意得帮着掩护,待窦侧妃反应过来大事不妙,她的人已是探听不着正院内的事,只得当个睁眼瞎。
这不终是按耐不住,这日蓝琼鸾拦下窅儿,问完王爷行踪後,正想着要再处理帐册问题一会时,她的陪嫁嬷嬷陈嬷嬷便猛地掀起吊帘子,额上还沁着汗,便是急冲冲的窜到蓝琼鸾面前。
看陈嬷嬷喘得急,蓝琼鸾让窅儿给递上一杯茶,缓缓劲儿再说话,虽是如此,陈嬷嬷也不敢多耽搁,只是小吃一口茶水,便说道:「王妃,窦侧妃来给您请安,我给安置在偏厅候着了。」
「喔。」眯起杏眼,蓝琼鸾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
说来这窦侧妃也是妙人,自她嫁入府那刻,便总是称病,算来她而今嫁入王府也有将近二月有余,这还是她头一回来请安,还是挑了个晚膳前的时刻,岂不怪异?
蓝琼鸾能理解这窦侧妃这样作为,怕是大半有窦家指示,让她平时无事,可莫要和身为蓝家下任接班人的她交锋。
但到底人都是有底线的,这不是在她屡屡削减窦侧妃於王府中暗桩人数的几次试探下,她终是憋不住气,打上门来了。
将鬓边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扶正,蓝琼鸾随手将几上散落的几枚瓜子壳抓起,先是扣落於掌心,而後便是摊手一掷,任其滚落於案面。
眼眸扫动,蓝琼鸾嘴里喃喃自语,手指抑是飞快掐动,不一会,她红唇一扬,霎时绽落灿烂的笑颜。
「好卦,看来这窦侧妃此行可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在窅儿同陈嬷嬷於她开始卜卦时,便给换上的恭敬神色中,蓝琼鸾直起身子,向外走去。
「既是来请安,我便去会一会吧。」
这样抛下话语,领着窅儿与陈嬷嬷,蓝琼鸾终是要见着这一位,给窦家安入高莲华身边的女子,该是如何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