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蓮華君 — 【章八之一】王府裡的夫妻──面對家務的交接作業

是夜,蓝琼鸾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过几轮,才勉强能撑起眼帘,迷蒙的视线一扫,差点就整个人给吓清醒。

「……王爷?」

床边的布帘不知何时给揭起,蓝琼鸾只是支起身子坐起,便能清楚瞧见一道人影正坐在窗边,一头墨发滚落,在黑夜中高莲华本是挺拔的身子,现下一望,倒显得消瘦。

男人听着他的声响,微微偏过头,在白日里显得透亮的眸,此刻却是给阴影蒙的灰败,污浊成一片幽黑。

「怎生的不好好睡?爷在这儿替你守着,什麽妖怪都给吓跑了,甭怕,快睡罢。」男人轻轻说道,语调平缓,一点点的掰开蓝琼鸾适才给吓着,瞬息起伏的心绪。

打了个哈欠,蓝泉鸾一卸下早先的紧绷,那浓郁睡意便又席卷而上。

「分明是自个睡不着,还扯着什麽妖怪……」她迷蒙的说着,小手在眼窝子旁揉了揉,犹是禁不住睡意,只得搁下手。

重新卧回床榻,蓝琼鸾在朦胧之中,似乎感觉到一只大手覆上她的眼,随之而来的,便是男人低哑的嗓音,「好好睡吧,我在。」

蓝琼鸾纤长的眼睫毛蓦然波动,末梢刮动着高莲华的掌心,半淹没在被褥堆中的娇颜有着几不可见的紧绷,恰若不肯示弱的猫崽一般,那样无依脆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过去的,只是知道在她彻底失去知觉前,那只手都贴在她的脸庞,一点点的温热着她微凉的肌肤。

她从来是知晓荣王府看似人口简单,里头的学问却是要七巧玲珑心才理得清。

不提荣王本身和皇室同外戚,那经不起推敲的微妙干系,便说这府邸,水抑是比蓝琼鸾想像的混。

因着免去三日还门,这几日,蓝琼鸾便紧着收拢管家大权,镇日里抱着一本本帐册,小脸时不时缩起,显是非常苦恼。

这点子变化,自然是避不过正值婚期,故而不用上朝,可以在府中陪伴娇妻的高莲华,「夫人,幸好蓝家主说了咱不用三日还门,不然眼见你这模样,还指不定会以为我怎麽欺负你?」

没好气的斜了高莲华一眼,蓝琼鸾将手中的帐本一把推到躺在卧榻上的男人眼前,杏眼瞠大,倒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你说说你这帐本是怎麽回事?这金钱出入写的那样松散,害我怎麽对都给对不上。」

她本就不是对这些帐上之事分外熟练,眼下这胡搞瞎搞的一叠子帐本送到她眼前,还怎麽不让她气闷。

这该是要增加她多少工作呀?

「爷亲自写给未来夫人的帐本,怎麽?夫人不喜欢这礼物?」高莲华将手置於头後,一身懒骨头的枕着自己的手。

眼帘半垂不垂,像是下一秒他便要睡着似的,那疏懒模样让蓝琼鸾对比起自己的忙碌,不禁有些牙痒。

蓝琼鸾紧迫盯人的视线太专注,让高莲华想睡也睡不着,他猛地翻身而起,手指在自己的腰际上一阵摸索,便掏出两块木牌递与蓝琼鸾。

眼瞧着向自己传过来的木牌,蓝琼鸾反射性便抛开手中的帐册,两手一摊,稳稳地将木牌拢在手心。

「这是什麽?」将木牌在自己掌心中不断翻转,蓝琼鸾只见木牌上花纹极尽繁琐,若是将之凑近鼻梢一嗅,还有淡淡的桧木气息。

没有直接回答妻子的问话,高莲华只是迳自从蓝琼鸾手上夺过青玉管毛笔,男人素白的手指便是因此不慎沾染到黑墨几许,仍是那懒散模样,倾过身子,随意从帐册旁的纸张对里取出一张素签,抬手便是行云流水在上头落下字迹。

蓝琼鸾无法理解高莲华此时是在忙乎些什麽,见男人一副莫不在意的模样,便扭了扭身子,将头探了过去。

不过几息时间,那素签上即是密布着男人大起大落,毫无规矩可言的字迹,有数字亦有诗句,绕的蓝琼鸾虽是识得上头字体,却活像是个文盲,只残下满心疑虑。

桃花眼瞟过妻子一脸困惑的无辜模样,高莲华眼底有着一瞬的笑意。

用指尖挑起纸签,高莲华像是驱邪一般,将纸张往蓝琼鸾额上一拍,淡淡的说:「你不懂,就自个用眼睛看,这是我外书房的对牌和口号对照,要不明白什麽,自己查去,爷的书房随你动。这纸上写着每日每时辰用上的对牌及口号,你要没说好,便是你是爷的夫人,飞星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把纸张从自己额上取下,蓝琼鸾看着手中的纸签,分明是那样轻巧的薄薄纸张,对她而言,却是有千斤重似的,忽地有些拿不稳。

「你便这样信我?我虽是你妻子……可到底算来与你熟识时间不长呀。」

蓝琼鸾的话语乾涩,像是个在学塾考差的孩子,对上父亲的质问,有着突如其来的心虚。

挑起眉,高莲华伸手将染在蓝琼鸾额上的墨渍点去,另一只手则是不自觉的抚上蓝琼鸾纤细的颈间,贪恋似的摩娑着女子染着馨香的柔嫩肌肤,薄唇微勾,却是氤氲出如梦似幻的迷离笑意。

「不说你我眼下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便是信不过你,爷至少还信的过自己。」

男人的这句话,蓝琼鸾着墨了许久,也没理出个所以然。

还是直到她在隔日亲自到了高莲华的外书房後,才终於明白了他那句话的深意。

高莲华的外书房收拾的极为乾净,这话说的不只是明窗几亮那样,直接眼瞧着的事实。

便是连书房里的资料,都可以称得上是乾净。

「莫怪他说那话,这事的确是他对自己有信心便行。」将一切事务梳理的整齐,蓝琼鸾不过稍微查探整理了一下书房里的资料,便知在这处的资料并非完整,想来男人早已整理过。

残下於此的资料,都是她能知道,或者应该说是她该知道的事。

看不出来高莲华心思却有这样细腻之处,便是信任自己能将这书房打理的滴水不漏,才任由她出入麽?

叹了口气,蓝琼鸾也不知该为自己嫁了个心思细腻的相公开心,还是该为便因为这份复杂心绪,而容易让这男人竖起重重心防的事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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