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我……」
呯呯!呯呯!
「我想吃鳗鱼饭……」
呯!呼──
鳗、鳗鱼饭?
愣了好半晌,眼见她伸舌舔了舔唇,而後换个姿势继续她的睡眠,佐助确信那一秒他的心的确漏了一拍,狠狠的为懊悔漏上那一拍!
她到底是作了什麽鬼梦?等等,难不成当年的梦中呓语也只是误打误撞的鬼梦之一?就只有自己将之视为宝物,珍藏了多年然後坐於此处不知所措?!
绕了大半圈,一切只是出於误解吗?那麽多年来的折磨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握手的掌心没由来的感到力气泉涌,紧握着那只脆弱地再也不堪一击的笔,就等待它发响清脆的哀鸣。
宇智波佐助,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坐拥多少荣耀的宇智波头衔,唯一的传人竟只是名被梦话折腾多年的傻子?这口气叫他怎麽咽下?!
啪的一声,极可能为之腰折的笔竟奇迹般完整趴於桌面,佐助稍作宣泄将握有笔的掌心朝桌面拍下,试着让心情平复,窗外的风声不识趣地硬是凑进耳,他大力叹口气,而後起身,硕大的室内独留完全状况外的可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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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身影愈形模糊,红月般的一抹圆弧,掩没於渐次埋葬的背影,温热涌上灵魂之窗,一道晶莹散落在吞噬刹刻,引领而至的是缓缓睁眼的清晰……
颤动着金色睫毛,昏沈的半睡半醒状态令她媲美蓝空的水眸半遮掩地与眼框形成一条横线,不甘愿中伴点疑惑,尚摸不清脑醒的当下,时空开始在脑中倒转。
印象中自己介於尴尬与愤怒间不知所措,於是全身的力气都发泄在无辜的纸张上,然而时间久了换得的只是手臂传来强烈酸痛的抗议,加上晨间仍被召去执行浪费体力的无聊差事,面对自休室的沉静气氛,除了身旁拥有惊人专注力的任性男子,有哪个人能不入睡?
又虽然在这种情形下沉沉睡去不太合乎逻辑,但反正眼前的冷血男子根本不会对她分出一丝心思,她何必自虐地硬撑着疲累的双目呢?
管他的!睡了再说!这是一小时前最後映於井野脑中的字幕,而後便进入同昨夜没太大变化的黑色梦魇,直至睁眼这刻,双眼似乎还泛着湿润,意识渐显清醒同时,水眸中反照着手边莫名存在之物,伏於桌面的身子这才好奇地驱动起身。
「这是……?」望着眼前字典大的红色方盒,井野自问自答地低语,却为这道细若蚊鸣,引起跟前的男子抢着接语……
「鳗鱼饭。」落语同时,佐助将手边的餐盒打开,而後坐回二十分钟前离席的位子。
「鳗鱼饭?」不思议充斥井野的面容,化成极具疑惑的一语吐出。
「嗯。趁外头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去买的。」佐助接得顺语,准备开始享用今日的晚餐。
「呃……我的意思是为什麽要去买鳗鱼饭?」还特地费心避开守卫的监视,有这个必要吗?
闻言,佐助停下手边动作,转而看向满面疑云的井野,他紧皱的双眉透露了理所当然,彷佛问话的井野才是诡异。
「你不是说想吃吗?」
「我?」张大双唇,偏着头,若扣除睡眠时间的话,记忆里今日他们俩的对话根本不超过十句,如果她没有错过人生任一丝细节的话,她可以打包票自己铁定没吵着要吃鳗鱼饭,更遑论是对眼前的男子提出要求。
扣除睡眠时间的话……
难不成?!知道自己从来就是个太过压抑的人,以至於睡梦的同时老是会外泄不少内心的话语,可她到底是作了什麽梦能和鳗鱼饭联想在一起?
「佐助……你该不会把梦话当真了吧?」一语戳痛佐助心口,黑色的双目伴着此句燃烧一轮烈焰。
「……我就是一个容易把梦话当真的人,不行吗?」发狠的加重语气,旋首便将饭粒大口送进嘴巴,这一幕井野看得莫名其妙,想再多说些什麽,却见佐助满透着不悦的低气压,她只好跟进地开始用餐。
从这一刻起,室内只混着吞咽和餐具碰撞发响的声音,一男一女同时享用手边的便当,理应愉快用餐的气氛,但在埋下太多悔恨的自休室内,僵凝的秋意只显现了此时的不协调。
大口扒饭,二十分钟前就未曾止歇的怨气促动着这股冲动,冷静!冷静!快冷静!逼着自己掩盖那段记忆,却反效果地更是困在冷静不下的状态。
佐助确实是把梦话当真了,包括多年前动人心切的一句,以及现在让自己身陷愚蠢的一语,但是心底回传了一道信念——既然都相信了就必须相信它的全部!这是为自己铸下的错误,唯一找得到容身的出口。
於是本不该出现的鳗鱼饭就在这股意念下进了二人的胃里,并渐形消化物,融化在重新动手罚抄的沉闷气氛中。
天啊……怎会如此想睡?胃部正在运作所以血流都往胃里跑了,人体正常反应,消化同时本来就容易昏沉,倘若现在又趴下去的话,岂不成名符其实的「吃饱睡,睡饱吃」吗?视野随眼框缩小同时,井野努力以最後仅存的意识对自己开玩笑,就希望奇蹟降临将睡意赶走,然而老天不太眷顾,持笔的右手摇摆着,纸面上却不见任何能称上字体的痕迹。
管他的!反正刚才都睡过了,还差现在吗?明天再早点来完工吧!只怕再一次清醒时眼前会出现握寿司还是亲子丼呢?睡意坚强,顾不得严重落後的进度,以及身旁仍是专注到入魔的男子,井野应声倒趴在现呈的临时温床上,任由发丝披散於面颊、手臂及桌面,继续三十分钟前的昏厥。
来自左方的窸窣声,让佐助的笔声跟着犹疑,虽然他灵敏的听觉大概辨析出左座的女子又干了什麽好事,但上一刻的怨气还未消化完毕,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份真实,让自己的怒气火上加油。
沉静片刻,左方早就没了它该有的声响,当自己停笔同时,室内又显现它的静寂。
又睡了?
确信心中这份赌定,眼角些微飘向随气息浮动的单薄身子,无奈再次於心底扩大……
果然……
这就是困惑宇智波伟大传人的心,令他朝思暮想拥抱悔恨的女人?混沌的黑色双目开始在沉睡的井野身上游移,金色发丝随呼吸频率在她的脸颊骚动着,引领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白净的面容。
卷翘的睫毛,圆柔的美目,清秀的脸型,雪白中透着嫣红的嫩肤,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张点上樱红的粉唇,曾经热情忘我的她,在这个木叶村中又有多少男子不为她拜倒?而如今,这般完美的女性大胆地在他面前熟睡,难到她没半点警觉心?还是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已经不能称为男性?
一个为了复仇而放弃爱情的男人,又怎能称为男性?
眼睑些微下挫,他感到心口正紧揪,这些年来有多少个男性在她身边打转?从以前她就是木叶村的风云人物,所到之处皆犹如阳光降临,受她照耀的人们,好似在暖煦下获得救赎,天生就拥抱磁场的吸引力,像此刻的冷凉秋夜里,又有多少男人曾将她拥入怀中呵护?
嫉妒同悔恨在胸中强烈拉扯,心受道道震荡泉涌血泊,早知会有这份心境,当初又为何意气用事?
今日的她正一直躲避自己,举手投足都令她感到困扰,那曾经在身後紧追自己的热情女孩,即便现在就在身旁入睡,也已存在於遥不可及的世界,以至於她才能如此安然的沉沉睡去?
复仇是不会幸福的,现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深深明了……
守着那张过份完美的面容,金发随着间歇急促的呼吸,更是滑落地半遮井野的面颊,莫名一股冲动席卷,佐助不假思索,伸长左手心便将她的发丝拨开,掌心无意间轻触井野滑嫩的柔肤,他惊异地顿了下,指尖在空中微微颤动,心跳跟着加速……
碰到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井野的亲触,即使只有不到一秒的瞬间,都令他全身为之发热。
咽下懦弱的一口气,身子更是往左方倾去,伸长的掌心於井野的面容抚过,感受她细致的肤质及温度,他的心战战兢兢,指尖尚存交流的触感,於这仅有二人的自休室,他更加放胆地将指节滑过井野唇边,心,更暖了。
专注的当下,未注意金色睫毛微微晃动,下刻,打算再一次亲密接触,蓝色水眸倏地圆睁与佐助黑沉的双瞳四目相交,接收她一涌而至的惊异与疑惑,哑口,距离井野面庞约莫两公分,左掌心尴尬地僵於空中,进退维谷……
夜中呢喃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