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已经不打算再做新闻业了,我不适合。好了,说完了,可以睡觉了吧!」
向妤璟不打算回应飞来的质问,迳自下了床,躲进自己刚铺好的床铺,背对着黄姵瑜,暗示她不想再多谈。
黄姵瑜说的那些,她怎麽会不知道呢?
把和江纪恒有关的东西尽数丢弃,从来都不只因为那是前男友的东西,会让她触景伤情,相反的,江纪恒一直都是她逃避的出口。
当她因为被业界环境的失望和不适应给压垮时,她没想着要改变或坚持,依赖了江纪恒,把他的出国当挡箭牌,合理化了自己的临阵脱逃。
之所以会彻彻底底地清掉和江纪恒有关的所有东西,是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他在同份工作里是多麽闪亮,而她放弃了那个梦。
那个她其实还没放下的梦。
她和魏承勳说了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何安妮说了要顺从自己的心,可是那个逃避了喜欢的事和违背自己内心的人,就是她自己。
沉默的空间里半晌没有声音,她感觉到黄姵瑜盯着自己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关了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了被窝。
黄姵瑜这人一向活得直爽,说话很直,直刺内心。
可是她说的都是真话。
向妤璟拉紧了被子,断了想回头的念头,闭上眼睛,却听见上头传来黄姵瑜的声音。
「妤璟,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我们有次报告同组。」她似乎是困了,声音黏黏糊糊的。
向妤璟经过漫长的沉默後,才开口:「我和你同组过那麽多次,怎麽知道你在说哪个?」
「我之前才和你提过的,说以前组里有谁有心结,都是你主动帮忙解决的。」
「我没印象了……」
黄姵瑜打了个哈欠,回溯道:「那次报告具体做了什麽,我也不记得了,但我印象很深,原本在讨论的时候,我们一致通过要用你提出来的点子,可是那比较有难度,中途我们一直碰壁,後来有人忍不住了,说这根本行不通,早知道就用他们想的。
话一说出来後,整个小组的气氛都变得很僵,你一句话也不说,最後冷着脸走了。大家都很担心你是不是生气了,不过隔天你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说『换主题』吧,有人问你是不是在不高兴,你都说没有,也看不出来有。
最终发表的时候,老师和我们说,原本的比较好。组里面开始有人抱怨,要是那时候继续做你的提案就好了,结果最应该生气的你,却只是笑笑地说『这也没办法啊』。」
向妤璟没说话,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也或许,这些窝囊的记忆总是会被她抛在脑後。
「妤璟,你好好想想吧,如果连你自己都办不到了,又要怎麽和魏承勳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转成了微弱的鼾声。
向妤璟翻了身,望着天花板,明明很累了,却觉得脑袋异常清醒。
直面自己的内心。
多难一件事啊。
***
最後还是来了。
向妤璟拿着先前寄到住处、在她的包包里被揉得满是皱褶的邀请函,来到了江纪恒的摄影个展。
今天是展览的最後一天,剩下最後一个小时就要结束了。要是来得再晚一些,还会错过最後入场时间,被禁止进入。
门口摆满了祝花,上头全是报社和新闻台的知名记者和长官,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但她几乎都有听过大名,江纪恒是真的很受到青睐啊。
大概是邻近闭展,入口处只有一个约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姐在顾着,她看过邀请函後,柔声地说:「谢谢您的莅临,请好好欣赏吧!」
展里只剩下零星几人,不久後,他们也离开了,仅剩下向妤璟一个。
她走得很慢、很轻,细细地看过每一张作品和解说。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没看过的,撇除掉私人因素,这些照片是真的拍得很好。
江纪恒一直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坚定,辛苦的时候也没有怨言。
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自嘲地笑了笑,在中间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这个展间似乎是专门放江纪恒过往作品的,不少学生时代拍摄的照片,虽然不像其他展间的一样,有成熟的构图和光影,但那恰到好处的稚嫩,也替作品增添了独特的韵味。
其中,也有那张她特别印象深刻的。
平时摆放在她床头的照片,现在被放大输出,此刻就映在她的正前方。照片下方有块小小的告示牌,写着「年岁」,没有说明。
这张照片对江纪恒的意义是什麽呢?她没料到他会把这张给展出来。
「你喜欢这张照片吗?」
突然,有个声音从身後传来,向妤璟回头,发现刚刚在柜台的小姐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