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内,夏语诺躺在病床上,墨楚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笔电,窗外已夜幕低垂。
「对不起。」夏语诺小声地说。
墨楚渊听见她的声音,阖上笔电看向她,却没看见她要醒来的迹象,反而是眼角落下泪水。
他走到病床旁,将夏语诺眼角的泪水拭去。看见她轻皱着眉头,墨楚渊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将她的眉头松开。
随後,他关上灯走出病房。
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夏语诺才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黑暗的室内,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一个。
就跟所有时刻一样,独自一人。
她想起刚才的梦境,仁慈的男子将她拥入温暖的怀中、温柔低沉的嗓音对着自己说话、两人一同充满欢笑的玩耍。
全都是她熟悉的一幕又一幕,只可惜梦中人早已消失,连样貌也开始记不清。
夏语诺侧着身背对门口,蜷缩起来窝在棉被里开始低声哭泣。
梦中的开头与结束,都是在雨中,夏语诺放声大哭,地上躺着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前来帮助她,任凭雨水打落在她的脸颊及身上。
撕心裂肺的哭声、大雨倾盆而下的狼狈、一地的血水、孤立无援的恐慌。
这一幕是她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画面,还有那种孤苦无依的无助感,就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
当墨楚渊打开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棉被里躲着一个人在哭泣着。
夏语诺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赶紧停止哭泣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墨楚渊站在床边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夏语诺才用棉被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颗眼睛看着外面,而因为灯已经被打开,她还未适应光亮,所以稍微眯着眼。
「你来这里干嘛?」夏语诺语气闷闷地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疼痛,大概是感冒的症状。
「张妈做的饭。」墨楚渊将手上的保温袋提起。「你要这样吃饭?」见夏语诺没有动作,墨楚渊问。
夏语诺吸了吸鼻子,再用手抹了自己的脸确认没有泪水,才从床上爬起来坐好。
墨楚渊并没有问夏语诺怎麽了,而夏语诺也装作刚才甚麽事都没有。
吃了几口饭,缓和自己的情绪过後,夏语诺才开口。
「你们公司的监控器统被骇,还有重点是你电脑的所有动作都被监控着。」
「所以?」墨楚渊不以为意的滑着手机。
「你都不紧张公司机密被人盗走?」夏语诺不能理解墨楚渊的反应怎麽可以这麽平淡。
「盗走就盗走了,你能要回来?还是删除对方的记忆?」墨楚渊放下手机看着她。
夏语诺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不能。」
「那你就好好吃饭,紧张那麽多干嘛。」墨楚渊又拿起手机看。
夏语诺思考了一下,墨楚渊说的好像蛮有道理的,却总觉得哪里还是怪怪的,但既然本人都不担心了,那她也不再纠结。
又吃了几口饭後,她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
「对了。」夏语诺将嘴中的饭吞下才继续说:「之後有重要的事跟我说,我们打个暗号吧。」
「干嘛打暗号?」墨楚渊眼神轻瞟。
「要追踪我的人呢,除了要知道我的行踪外,还想听我可爱的声音呢。」
墨楚渊有点不解自己当初怎麽会找上夏语诺。
「表情能不能友善一点。」夏语诺不悦的看着墨楚渊。
墨楚渊再次将视线移回手机上。
夏语诺看墨楚渊不在意的样子,就安静的继续吃自己的饭。
「不怀疑我动了其他手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墨楚渊抬起头看着夏语诺回覆。
夏语诺挑眉微笑着,她夹起最後一口菜放进嘴里,就将餐盒整理好放到一旁的保温袋中。
接着,她起身下床对着墨楚渊说:「走吧。」
「去哪?」墨楚渊疑惑的看着夏语诺。
「载我去牵车。」夏语诺穿好鞋拿起一旁的包包跟保温袋。
墨楚渊也没让她多留在这一晚,而是顺着夏语诺的意,带她离开医院。
一路上他们没有太多的交流,夏语诺因为刚才睡了一觉精神很好,双眼有神的盯着窗外漆黑的道路;而墨楚渊的脸上看不出疲惫的神情,依旧专心的看着前方的路况。
「不好奇我刚刚怎麽了吗?」夏语诺打破宁静。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更何况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墨楚渊平淡的说着。
夏语诺转过头看着他,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对他的看法有些改观。他不像那些流言蜚语说的冷酷无情,也没有骄傲自负,算是个有血有肉有良心的商人。
她再次将视线移回漆黑的窗外,窗上反射出她的轮廓。
「那一天也下着大雨。」夏语诺语气平淡。
墨楚渊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询问,就又继续盯着前方。
出生後还不到一个月,夏语诺就被丢弃在偏僻的马路上,放在一个残破的婴儿推车里。
当时有一个男子骑着脚踏车经过,听到车里夏语诺「呀呀」的声音,就停下来查看。
男子在原地停留了半天,依旧等不到来接夏语诺的父母,就决定将她带回怀仁育幼院,而那位男子正是院长。
当夏语诺长大後,开始听得懂大人之间的话语,就从厨房里听到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那些婆婆妈妈们觉得夏语诺当时还小,听不懂她们说的一字一句,就没有特别回避,但夏语诺却一字不漏的听懂那些同情、可怜,而有些是嫌弃的话。
在那些内容里,夏语诺也得知自己到底为什麽会被捡回来。夏语诺的母亲在生产时,因为难产最终不幸过世,而夏语诺的父亲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也不愿看见夏语诺就想起过世的妻子,就将夏语诺丢弃。
这件事直到院长过世时都没有告知夏语诺,他不想让夏语诺带着这些沉重的负担过上这人生。或许找到自己的身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院长宁愿夏语诺无知的、快乐的过生活。
知道了自己被遗弃的原因後,夏语诺并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垂头丧气,她表现的更加活泼、更加快乐,她想要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带给院长看,因为是他让自己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然而,上天并没有眷顾夏语诺,很快的就将这样短暂的幸福给收回。
那一天是雨天,很多家长都是开车来接送小孩,而且刚好是下班的尖峰时段,路上人车拥挤。夏语诺一如往常的在校门口等待院长来接自己,她撑着伞到处张望。
正当夏语诺看见院长的车停在对面的马路旁,她就小跑步的准备穿越马路。然而此时右边正有一辆疾驶而来的货车,宏亮的喇叭声让所有人都朝着夏语诺的方向看过去,而她只是瞪大双眼的看着朝着自己快速前进的货车,一动也不能动。
院长下车後赶紧向夏语诺跑过去,但依旧躲不过货车快速的奔驰而来。院长用力的抱住夏语诺,让她躲在自己的怀里,而他遭受到货车的撞击,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後,院长及夏语诺两人躺在马路上,雨水不断的滴落在他们的身上。
夏语诺将紧闭的双眼缓缓打开,环抱自己的双手也已经松开。她轻声的呼唤着院长,对方却紧闭着眼没有回话。
她拨开院长垂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缓缓爬起身来,她看见院长满头是血。
雨越下越大,夏语诺的双手摇晃着院长的身体,而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脸上滑落下的水珠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一刻,夏语诺听不见外面世界的声音,她只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着,还有大雨滂沱的下雨声。
「是我害死了院长。」夏语诺眼神涣散的看着窗外。
墨楚渊瞥了她一眼问:「为什麽跟我说这些?」
夏语诺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算是你信任我而给予相对的信任吧。」她抬起头双眸清澈。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别告诉任何人。」夏语诺也不确定自己怎麽就这样脱口而出,或许墨楚渊是目前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所以才可以这样放心的说出口吧。
「嗯。」墨楚渊没有给予更多的回应。
当墨楚渊将车停在路边,夏语诺准备下车时。
「院长会以你为傲的。」墨楚渊坚定的说。
夏语诺转过头看着墨楚渊,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