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奈何塵埃盡惹我 — 章九 天魔初覺 (二)

「褚师兄!你怎能这麽轻易让步!」

一道宏亮的抱怨诱回梅冉冉的视线。适才第一个替褚天辰出头的方哲一脸七窍生烟,频频哀嚎踱步。

「就是、就是!迄今为止我们被亲眷门生轻蔑欺侮,你不帮我们争气,还有谁能替我们说话!」

「是呀!褚师弟,你今日让一步,日後便得让千千万万步了,当年史师兄就是如此,你看他於今什麽下场──」

这位师兄神逻辑!自己办不到所以胡乱心灵托付,最後还怪人家没替他完成。史则名什麽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关褚天辰屁事!

梅冉冉听不下去,拈来脚边小石朝那名师兄的脑袋掷去。

尽管被怼得难听,褚天辰依然没有出声劝抚众人,只默然立於原地,拔出插在石阶缝里的凛雅剑,反手一转剑入鞘。此举使他双眸微瞋,瞿见手上残留的血渍,想起自己浴了半身血,便用袍袖抹了抹颜颊。

他的动作及苍白侧容咸入梅冉冉眼底。警觉褚天辰生理状况应该不如他轻描淡写般无事,梅冉冉登时有些惴惴不安,咬指思忖该不该走出去。

「好了,褚师弟方才缠斗许久也累了,让他回去歇息吧。」

「霍师兄你也是!你又不姓梅却老跟在梅辕身边。怎麽?他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死心蹋地为他倒戈!」

霍凌霄於外姓门生中可说是前辈里的前辈,即便後进的史则名坐上外姓之首,也得尊喊他一声师兄,而今後辈晚生竟目无尊长,恣肆地指着他的鼻子骂。

被师弟说得脸色铁青,霍凌霄怔住回不了嘴,让躲在树丛後的梅冉冉实在看不下去,挺胸走上前,插在二人中间道:「诸位师弟若要听歉,我可以代替兄长向你们赔不是。可霍师兄为人善良,你们多少受过伤吧,无论亲眷或外姓他皆一视同仁,从不偏颇。此事非彼事,请不要含血喷人,辜负对你们好的师兄。」

梅冉冉句句属实,但听者觉得刺耳,加上他是梅姓弟子,梅辕的亲弟,护航霍凌霄反让外姓门生认为他真的从中得了好处。

「哼,看来好处拿了不少,连冉师兄都看在眼里,替霍师兄说话呢!」那名逻辑淤塞的外姓门生一脸鄙视,动手推了梅冉冉臂膀,害他险些踉跄後倒。

不敬之举牵动褚天辰暴怒的神经,霎时凛雅剑出鞘,亮晃晃的剑身滑出半截,横在那名门生胸前。

「与长不敬。你,给我道歉。」褚天辰突转身,冰冷低哑的嗓音绕入那人耳畔,威慑意味浓厚。

「你、你──我亦是你前辈,你竟以剑相向,成何体统!」

不愧是神逻辑男子,自己对前辈大不敬却反过来斥责褚天辰没礼貌,你才没礼貌,你全家都没礼貌!

梅冉冉气归气,该有的肚量还是有的,何况褚天辰一脸怒不可遏,凛雅剑又闪烁不停,再不缓缓恐要全武行大乱斗了,他只好退一万步,两手交叠抬至额前,打恭赔礼道:「我代辕兄长无礼的行为向你说声对不起,还望师弟大人有大量,不跟兄长见识……」

系统:『玩家B格加三百,恭喜。』

耳闻系统发出叮叮当当的电子贺乐,梅冉冉简直心塞无处发,无奈到天际,正想安慰自己至少变聪明了,Risi却又当头棒喝,警铃大响。

系统:『警告,主角心碎值加两百,当前数值四百。』

哇槽又怎麽了,卑微屈膝的是他,主角巨巨心碎个屁呀!

不待对方龙心大悦,梅冉冉仰首再道:「褚天辰,把剑收起来。」

褚天辰一听双眸圆睁,苍颜更显惨白,摇头应道:「我不要。」

「你没听……呃──这位师兄说吗,用剑架住前辈的脖子成何体统,还不放下。」

「不要,我不要。」褚天辰像是被逼急的孩子,只差没跳起来耍赖。

「冉师兄,你向我们诸位致歉却又斥责褚师弟,这赔礼可真没诚意啊。」

……敢情这位外姓门生的B格是负值吗?逻辑不通还双标,不如碎玉走人,别污辱千梅岭的招牌吧!

眼瞟身後的霍凌霄移步上前,梅冉冉连忙伸手拦住他续道:「不然你开个条件,我该怎麽做才能消你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霍凌霄蹙眉声喊梅冉冉的名字,却被他拍手背示意不要躁进。

「这可是你说的!」那名弟子即使胸前被架一把剑仍气焰嚣张,腿一伸,指着胯下道:「那就爬过去,我要是认为你有诚意,这事儿便能一笔勾销。」

蠢蛋勇气多大概就是在指这款人。梅冉冉十分钦佩命悬一刀的人,还能这般跋扈。

只是猖狂没有落魄的久,仅一瞬,凛雅剑出鞘,光耀夺目。梅冉冉以为褚天辰要出手了,赶紧冲上前去制止,没想到灵剑飞天绕了一圈後,褚天辰随即站上剑身,一把将他捞起,飞离纷争之地。

蓦然飞升,梅冉冉吓得倒抽口气,紧紧攫住褚天辰的手,途中不忘颤嗓训道:「褚天辰,你不是想做外姓之首吗?想当首领的人却这麽目中无人,谁会愿意选你当头头啊!」

「他侮辱你,我看不下去!」褚天辰厉声反驳。

「不是……我又没真的从他胯下爬过去,这不算侮蔑啦──」做实了才算吧。

「算!怎麽不算!」褚天辰猛力将他拉至身前,目眦尽裂道:「明明肆无忌惮的是亲眷子弟,为何冉冉师兄要赔罪?我不喜欢你卑躬屈膝,也不喜欢他们笑你一事无成。举凡那些讥笑或折辱你的人,我通通不喜欢,最好全滚出崎岖山!」

梅冉冉被他吼愣了,神情目瞏地瞵视横眉怒眼的褚天辰。这一瞅不得了,褚天辰额上透出淡淡红光,虽微弱难查,但他知晓那枚纹印在原作中代表的意义。

天魔印。褚天辰的亲爹沌天君和叔叔堕天君本是天上神仙,坠入魔道後,天帝为了惩戒祂们离经叛道,便在祂们额上下了赤莲纹,这枚纹印不单单镶在二位天魔额上,祂们的子嗣世世代代亦要承受。

褚天辰之所以没有一出生就显现纹印是因为他身上流有一半人血,人是神之子,自然凌驾在天魔上,且他的母亲上官洺玥据说是位灵力爆棚的奇女修,褚天辰出类拔萃的灵力便是遗传自她。

卓荦的灵力外加人壳的关系,他一直以来都很好的压制着天魔血,怎麽突然说失控就失控?而且原着失控的地方也不是在千梅岭上,这游戏能否别到处坑玩家!

「你太激动了,稍微深呼吸冷静一下吧……」

男主巨巨要是在这里觉醒,肯定会触动崎岖山结界,届时血洗千梅岭挂的就不是梅辕,而是褚天辰了。

「不要,我不要!」褚天辰将他双腕握住,紧紧箝制,激动再喊:「我出手制止外姓子弟的狂妄,冉冉师兄也要怪我吗?明明是他们不好、是他们不对,你仍要选择站他们那边,就跟你诬赖我算计史师兄那样?」

褚天辰的瞳孔随着情绪波动忽大忽小,更糟的是眸色隐约泼上一层赭红,俨然是天魔血要觉醒的前兆。

读小说时只觉得赤液奔空、黑气环绕的觉醒场景帅炸天,但近看却惊悚至极,彷佛下一秒他就要被褚天辰撕吞入腹。

梅冉冉彻底体悟到人伫灵剑飞,想逃却身不由己的心情,尤其男主驭的这把凛雅剑堪称跑车界蓝宝坚尼,若是再不能平复褚天辰波涛汹涌的心绪,搞成零到一百只要三秒的速度,他大概会忍不住发出杀猪声,然後把崎岖山上千修士引来,让《魔剑傲天传》直接没主角。

既然褚天辰拒绝深呼吸,他只好替他做了。梅冉冉深深吸了口气後,拿出『你不勇敢,没有人能替你坚强』的信念,肃然道:「首先我得先声明,关於鸿沟导致冲突的事我并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如果我不无能,你就不用在我被羞辱时,忿忿跳出来做这种妄为之举。还有……史师弟坠魔一事,我说过回梅岫舍再听你道来,所以……能别飞了吗?这里真的很高,我会怕……」

褚天辰先是愣望梅冉冉,俄而才恍然瞋目,一脸做错事不知所措的神情。

「对、对不起,冉冉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仓皇降低行剑的高度,沮丧接道:「我、我不晓得为何突然就控制不住心绪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成心要吓你……」

见他额上的天魔纹残印散去,梅冉冉暗自松了口气,苦笑道:「乖,师兄知道你非是存心。倒是你左身浴血,还是去一趟庶药──」

语未落全,褚天辰已摇头拒绝。

「我伤一向好得快,不打紧。」

「是能快去哪?总要包紮免得日後感染。」

褚天辰又摇头:「血光常有,见怪不怪。这点小事我自个儿来便可。」

不过是疗伤,再三推托必有鬼!

梅冉冉挑眉,不可否置地哼了声後,猛一使力,把手腕从他掌中抽回,冷言道:「给你三种选择。一,去庶药庵给霍师兄看看;其二,随我回梅岫舍,让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第三,两者你都不愿从的话,现在、就在这里,放我下来。」

选项甫出,褚天辰的神情便显焦躁,视线胡乱兜转,踌躇片刻才勉强挤出声音应道:「我……去梅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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