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牠與她 — 序章 黑貓的煩惱

序章黑猫的烦恼

夜,深了。

是日的夜色特别深,或许是没有星月,也可能今晚添了分水般的凉意,加深黑夜的错觉。又或许反之,世间万物,总是息息相关、互相影响着彼此。

城市的灯光灭去不少,几乎没有人声,对夜行性、独来独往的猫族来说,夜晚是最棒的时刻。一只又一只敏捷的身影,灵巧地穿梭於各家屋檐,进行惯常的夜间巡逻、晚间散步。

然而,却有只小猫咪,兀自趴在一处矮墙,喵呜喵呜,并非寻找伴侣,而是自在的猫族不常有的,叹息。

夜色的笼罩之下,看不清牠的毛色,仅能瞧见那对明亮猫眼,闪着诡异的幽光。透过墙内住家的玻璃,小猫看见黑暗中的两个光点,又是一声喵呜,牠从未在夜晚看清自己全貌过,牠本身是只黑猫,乌溜溜的毛色十分均匀。

猫族,特别像牠这种黑猫,经常受到人类的唾弃和畏惧,只是待在那里,便被否认存在了。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总是将无法驯服,或不解其行为、神秘兮兮的动物贴标签,猫即为最佳实例。

看见像「猫狗大战」这类的大招牌,众猫总是无奈,人类啊,严重错看牠们不愿受拘束的性格了,为何总把猫视为恶势力的一方?每只猫都想喊冤。以前还有「汤姆与杰利」这种会动的图画,众猫更是愤慨,牠们哪可能这麽愚蠢、被一只小老鼠整得团团转?

全黑的猫更凄惨,在街头流浪的,多半因为其漆黑毛色而遭遗弃。至於屋内饲养的,近来人类的风气有些变化,开始愿意接受黑猫,但在更早,猫的好几个一辈子以前,牠们被视为不吉利的存在。每与人类四目相交,尤其是较年长的人类,他们无不大惊失色、匆匆离去。

黑猫一族感慨不已:牠们这身颜色是天生具备,自己不能够抉择,被人类恐惧,究竟是牠们还是人类的错?再说人类自称伟大的万物之灵,怕牠们小小猫族?还真没用。

人类对猫族的诠释,常有「九命猫」的认知。对於这点,猫族的回应是半同意,牠们虽没有那麽多条性命,但能够记得前世的深刻回忆,尤其在那段猫生之中爱恨尤深的对象。因此,若某些猫与人不投缘,甚至会出手伤人,那并非猫族的问题,是彼此在前世的纠葛所致。

猫族的神秘自主,正是留存记忆的牠们,对外呈现的形象。那是其中一个理由,另外,在夜幕下待久,亦造成牠们独立、难摸清的性格。

至於墙上的小黑猫,叹息的原因并非这方面,毕竟长期以来受到人的冷眼以对,就算内心再不甘也已能泰然处之。牠的烦恼,另有其事。

烦恼啊。牠的猫生还不够长,无法理解那件事,但是,从猫毛到猫骨子里,皆深深在乎着它……小猫无法对那感觉视而不见,牠一定要知道。

一阵夜风袭来,更添寒意,小黑猫瑟缩着身躯,忽地抬起头四下张望。

牠捕捉到一股气味。

仰起头,正好看见那道猫影,轻盈地飞跃此处,很快消失於另一处屋檐下。

「丽莎姊姊──」小黑猫起身,连忙追向那猫影,跑过片刻忽地止住嘴,继续无声追赶。若被发现,会被驱回的。

依据夜色判定,丽莎想必是去猫族聚会,那个会议只准成猫参加──

四足持续奔驰,小黑猫努力跟上远处那大猫的速度。只要跟上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猫长老,见多识广的长老一定知道牠的烦恼,所以,牠非去不可!

记得今日白昼,牠喵喵叫着,发出最友善的声音,向人类老者打招呼,询问自己的烦恼。猫族大哥大姊总说,不懂的事就该多问长辈,然而自己的生活圈中,接触的以同龄小猫居多,较大的成猫也没大牠几个月。因此,牠尝试接触人类,从车顶对他打招呼。

人类长辈对於黑猫的忌讳显然更深,与往常无异的恐惧神色、脚步加快离开,见过那麽多次,小黑猫仍旧不明白人类在害怕什麽。

又是一声喵呜叹息,只剩寻求猫长老这个最後希望,牠等不到自己长大了。

丽莎的醒目白色身影遽然加速,小猫认真地直视目标追赶,以前的牠总是在这里跟丢,看来聚会地点即将抵达。

只见白猫於屋顶的各种障碍物旁四处躲与窜,呈现交叉跑法,最後看见那身影飞起来──在小猫眼中确是如此──跳过眼前一道震慑牠的宽大建筑物间隙。

四足已经无法紧急煞车,小黑猫咬紧牙关,纵身一跃,假装没看见身下的高度与恐惧。

惊险登陆,虽然牠在屋顶重重一弹,一连滚过好几圈,着地的方式丝毫不属於猫族的优雅,待牠终於稳住身躯时,已分不清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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