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第一个往石床跑去,却被眼尖的孟极喝住了脚步。「不准取!」众人茫然不解,不懂他什麽意思。
孟极盯着林央,「你怎麽知道她的血能诱妖?」林央眼神透着迷茫,就算左脸烧得生疼,她还是忍着痛楚道:「我…在鬼山闻过她的血,我知道…没有一只鬼妖能够抵挡得住那香气…」
说完她又痛得开始尖叫,兔老者不忍心,劝着孟极:「大人,事态紧急,万不能再拖了!无论这血能不能行,我们都姑且一试吧。」
孟极抬手示意他闭嘴,凌厉眼神在石洞扫了一遍。「假设她的血可行,你们能保证招架得住诱惑?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们是鬼、是妖,妄动人类的下场是什麽?万一有人抗拒不了诱惑,岂不是要我把你们全给杀了?」
林央红了眼眶,孟极的一番话让她再次感受到两人间的差距有多大。明明他在自己眼前,明明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可为何她却觉得心这麽冷呢?
「让…让我死吧…」她哭着恳求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如果不是我对她下了蜃毒,白大人不会贸然来到这更不会遇上蜈蚣,也就没了现在的状况…我不愿这妖再来危害人间,但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林央说着说着瞳孔猛地变了色,红得如同要渗出血来。「嘻嘻嘻…今天你们全都得死…」
「不好!妖化了!」奇化惊叫。「来不及了!幼虫已入骨,除非她死,否则谁也奈何不了牠们!」
林央娇小身躯猛然挺起,一把推开孟极,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从背後化出一条百足巨尾,一个左右横扫,将孟极以外的兔精全数拍飞。
兔老者忍着痛颤声痛骂:「在神使大人面前竟敢放肆!再不滚出这孩子的身体就要你好看!」
他以为搬出孟极的身分便能吓退对方,可蜈蚣幼虫像是不怕死一样,讪笑说:「来杀啊!反正母体已毁,我们不介意再搭条命进去。是说这孩子身上…有股神的味道哪!哈哈哈!极好、极好!」
孟极万万没想到自己以神识替林央重塑的身体竟如此轻易就被鬼妖占据,铁青着脸瞪着牠,语气冷然道:「只要你们立刻滚出来,我便饶你们一死。」
”林央”捧肚笑到岔气,那笑声竟是来自好几种不同的声音。「哈哈哈───神明也会骗人啊!实话告诉你们吧,早在她出现那一刻母体就看出她的根骨不一般了!在灌入剧毒的同时也是将我们寄生在她体内,反正母体已经伤痕累累,不如就让我们重获新生。所以你说,我们会轻易放弃这副躯壳吗?」
闻言,孟极刚气的脸上爆出一道道骇人青筋,他按着”林央”双肩,瞳孔耀出金光,口中念诵:「追魂拘魄,除邪镇妖,吾奉天威令你即刻现形!」
”林央”面露惊恐,不一会儿噗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唉呦,神使大人身上味道好熟悉啊!和这孩子的骨血…很是相像呐。想来这副躯壳与你脱不了关系吧?让我猜猜,唔…是你用血肉炼化的?」
孟极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不停翻涌,周身战气暴起,抽出巨金斧凌厉劈下。那威压、气势,犹如泰山压顶直落”林央”面门。只见她睁着水润双眸,眼中晶莹泪珠就要夺眶而出。「你真要杀我?」
巨金斧在她面前生生停下,只差几公分的距离便能将她劈成两半。”林央”见状,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看来这女娃儿是大人的心头肉呢。」自她脸上浮出数条长满细足的筋脉,看上去就像蜈蚣满布,相当可怕。一口洁白贝齿也逐渐变的尖锐,「厉害、太厉害了!这身躯壳实在太不可思议,哈哈哈!!」
「别再拖了大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女孩了啊!若此次让幼虫脱逃,指不定又要祸害多少无辜百姓,到时就算不是大人你,也会是其他神使来将她消灭啊!」奇化知道他和这女孩关系不一般,可眼下情况危急,如何能允许他们之间的小情小爱?「大人!她是妖,你是神,你们注定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今天她能死在你手上,於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兔老者也加入劝说。「是啊孟大人!一只巨蜈就这麽棘手,何况她身体里头还有无数只,这得死上多少人、多少精怪呀?届时天界定会指派其他神使来灭她呀!」
几番劝戒震得孟极头晕目眩。
因为林央体内有他的神识,所以任何咒术在她身上都起不了作用。他也明白唯有死才能解决一切根源。但…他下不了手!他放在掌心疼宠、护了百年的宝贝,哪能说放就放?
倘若他能轻易割舍,那这一百多年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兔老者大喊,「大人你看看她!还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孟极猛然看去,眼前的”林央”双眼赤红,脸上布满紫色青筋,一口尖牙流淌着满地口水,哪还有半点林央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恶鬼!
就在这时,他又想起林央最後那声哭求让她死的请求。
孟极再次举起巨金斧,浑身止不住剧烈颤抖。
直到最後一刻才发现自己有多爱林央,一直以来他都误认为这只是她对亲情的渴求,而他也将林央视为珍惜的亲人。
错了,真的错了。
可也来不及了。
挥下巨斧,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臭丫头捣什麽乱!」”林央”突然怪叫起来。「快制住她啊!别让她的魂魄占据身子!」原来方才迟迟没有动作就是林央的魂魄在与牠们拉扯夺舍。
众人眼前的林央突然变得诡异可怕,一下哭一下笑,「孟…极…」林央露出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小脸。「快…杀了我…趁我镇住牠们…」又忽然胡乱甩头。「该死的小鬼,你给我…」
谁也没有注意到奇化悄悄来到林央背後,趁着一片混乱,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掌迅速扣在对方天灵盖上,倾尽全身妖力将浑厚蜃毒打进林央脑里。
「呜…」林央呜咽一声随即软倒,好在被孟极及时抱住。
奇化疲惫地坐在地上直喘气,样子看上去瞬间老化不少。兔老者赶紧为他灌入精气。「辛苦了老友。」
孟极攥紧拳头,在紧要关头自己居然还不如这些鬼妖…他要这个神职何用?「谢谢你。」
奇化没有回话,缓了一会儿才道:「孟大人,蜃毒镇压不了幼虫多少时间,您得趁现在动手。」
阿蛮终归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一辈,他大着胆子说:「如果大人下不了手就由我来代劳吧!总之无论是林央或是蜈蚣幼虫,今天都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石墙。」
孟极紧紧抱着林央,深怕这群妖会扑上来和他抢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众人一听皆摇头叹息。
他们就弄不懂了,本该是冷心冷肺的神使为何会这麽优柔寡断又多情呢?
*
茫无边际的青色草原上,花飞蝶舞。暖阳洒下一缕缕金色细沙,将整片天地映得丰富多彩,处处洋溢着绿意盎然的生机。
这是一幅美得令人动容的景致。
白离甫睁眼,眼前便是这一幕瑰丽景色。此时的他背靠一棵参天巨树,脑袋乱得像要爆裂开来。
疼痛使他重新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厘清目前的状况。
他记得自己最後听了奇化那老头的乐声,接着感到昏昏欲睡…
等等,这里是什麽地方?他又是为何而来?
白离伸手往眉心按了按,却发现触感有些怪异。他将手凑到眼前一看,差点再次晕厥。
一只白毛前爪。
他竟还是兽形姿态。
「大人、大人。」白离抬头看去,空中突然冒出一颗粉色球体,「我是奇化,算算时间您应该醒了。」
「入梦初醒,您现在头痛欲裂、神智昏散皆属正常,待您与梦境融合後就好了。我让贝珠来提醒,您在找一位叫凛花的女孩,手上有红线那位就是了。找到後记得把她带往安全的地方,贝珠会去寻您。」
球体说完唰一声凭空消失,只剩白离独自坐在树下。
「凛花…凛花…」
原来这里是凛花的梦境。
虽然头还是有点疼,但多亏奇化提点他才能快速融入梦里。
只是…这片草原大到没边,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要从哪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