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狐風凜凜 — 甦醒(一)

白离双手垂在身侧,任由凛花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眼前人儿身上馨香不断窜入他灵敏的鼻子,绵软无骨的身子就这麽倚在他坚硬身躯上,这一瞬间在脑海中莫名出现零碎画面。

画面里女子一袭白长纱古装哭倒在男人怀中,男人一头银白长发批泻在身後,长臂揽着她一搭一拍轻哄,既心疼又无奈。

诡异的是他看不清二人面容,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画面中的男人一定是他!

可那女子又是谁?自己又为何抱着她?

记忆像是被一团迷雾所笼罩,脑门不禁一抽一跳地抽痛起来。

他拚尽力气想看清楚二人的容颜,可越是想看头就越发疼痛,到最後他已是面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

「神…大神…」凛花疑惑看着突然就放空的白离。他是怎麽了?为何一副痛苦的模样?「大神,您还好吗?」她动手轻推他的身子,这才将人给唤回。

他迷茫地盯着眼前这名长相普通的女孩,难道自己的记忆会与她有关?「…没事。」

凛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刚刚真的是吓到了,不是故意要冒犯您。」那种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吓得屁滚尿流吧?「那只鬼…不、他不是鬼,那只妖不知道躲在哪,你对付精靥的时候他全看见了,所以才…」

「嗯。」她说的他都知道,因为那只幻妖…是他故意放走的。在她转身的刹那自己就看见幻妖跟上去,也知道他想做什麽。原想藉由幻妖让她重伤,再趁势要她拿掉两件神物。可就在最後关头他还是出手了,原因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

身体在那瞬间彷佛失去控制,等他回过神来幻妖已死在他的爪下。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凛花眼一眯。「难道你故意让他来杀我?」白离凉凉看着她道:「我要是故意的话还会来救你?你死了我也拿不到神物,笨。」

「说的也是…」可她随即又问:「你怎麽知道我在这?」这个地方距离他们刚才的位置少说也得走十分钟,他是如何知道的?

白离面不改色说谎。「循着幻妖气味来的。」凛花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奇怪,为什麽今天会遇上这麽多怪事?以前只看得到鬼怪,怎麽现在连妖都找上门了…」

对於她的喃喃自语他置若罔闻,随口仍下一句:「我走了。」凛花又赶紧拉住他,「那个…您能不能带我回去教室?我找不到教室在哪…呵呵。」

「…」敢情这女人是来学校玩的?竟然连自己教室都找不到。算了,大发慈悲一把吧。「跟我来。」

白离领着她走回教室路上就遇见急冲冲寻人的陈凯。或许是太过焦急,陈凯语气有些暴躁。「你这孩子是怎麽回事?!才刚来学校就想翘课是不是?既然这样你乾脆别来学校算了!」

凛花被骂得有些无辜,抬起头想解释:「我…」白离伸手挡在她前方,温和说:「刚才学生会室里欠缺人手,我正打算找人时就遇见这位同学。多亏她的热心帮助才替我解决问题。十分抱歉耽误了上课时间,但还是请老师别责怪她。」

陈凯虽有些狐疑,可白离毕竟是学生会长他也不好再说什麽。「还愣着做什麽?快跟我回去!」凛花被吼得瑟缩,讷讷跟在陈凯後头。

白离停在原地看着二人渐小的身影,等看不见人後他朝四周左右打探,接着〝飒〞一声,人已消失在原地。

苍北山脚下,一抹身影像是在欣赏沿途景色般,慢悠悠地走着。此人脚劲有些重,踩过之处扬起阵阵烟尘。

在经过一间红瓦平房时,门口蹲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凛月琴正在门口晒菜乾,听见後头传来脚步声,纳闷地转头看了一眼。「小夥子有事吗?」

白离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盯着红瓦房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後才又继续往山口方向走去。凛月琴见状连忙拦住他。「等等,别进去!」

他看着凛月琴,眼里写满了为什麽?

「你难道不知这座山很危险吗?平常人根本不会踏入。听阿姨的话,别去了。」她苦口婆心劝着。

「我住这。」说完绕过凛月琴就往山口走去。凛月琴愣在原地,而後摇头叹息目送他离开。并非她冷漠无情,实在是打从凛花出生以来所发生的怪事多到数不清,她又不像孙女有特殊能力能够感知鬼怪,所以口头相劝已经是尽到她最大努力了。

苍北山长年无人踏足,基於恐怖传闻导致没人敢前来开垦,也因为如此整座山始终维持原始风貌,既壮丽又神秘。

山中参天古树高耸入云,所望之际一片绿荫树海,因是未开发的地方,脚下土地仍是黄土,而不是人们常见的柏油路。

白离贪婪地汲取山中灵气,这地方所散发的气息让他通体舒畅,更重要的是…让他有归家的感觉。

充满绿色生机的苍山竟没半点活物,所到之处一片静谧,偶有微风刮过面颊,宛若在抚慰他孤寂凄冷的灵魂。

来到玄武石前,他望着巨石上头的苍北二字,思绪逐渐飞远。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啊…果然有的吧?既然这样就加上去吧!苍北、苍北,也挺好听的!』

白离脑海莫名响起这段话,抬手抚上玄武石,小心翼翼摩娑上头的字。

他一连串的举动没有引来传说中的异相、更没有传说中的天谴,只有阵阵凉风呼啸而过的飒飒声。

直到一阵水感凉意倏地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泪了…惊得他立刻收回手不敢再摸。

这陌生、旁徨无措的感觉,就好似他苏醒的那一天…

犹记那天一身兽型之姿的他从无尽黑暗中醒来,四周悄无声息静得可怕。

他不晓得自己是谁、更不晓得身在何处,脑中一片空白与茫然,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浑身虚脱无力的他在这狭小空间寻求生机,无边际的黑暗使他摸不清周围情况、撞得头昏眼花,险些又昏过去。

虽然脑袋一片混沌,可与生俱来的能力宛若深入骨髓般手到拈来。化为人形後他唤出焰火映亮这个地方,在他周围皆是一片石墙,这才知道原来他被关在一座石洞内。

石洞不大,仅能容纳两、三名壮年男子大小。狭小洞内半点空气也无,坚厚石壁隔绝了墙外世界,滞闷的空间让他难受,在四处探寻出口的同时他看见石墙上写着四个大字。『白狸,勿忘。』

浅而易知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可石洞内除了这四字外再无其他,最後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於打开了这座石窟。

原来巨石身後便是这座石洞,而玄武石姿态宛如守着这座石窟的卫兵,坚守千年毫无畏惧。

虚弱饥饿的他在山中乱窜觅食,可整座山除了他以外毫无活物,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啃食些不知名的草木及树果来果腹。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山中养足精气的某天,他终於决定下山看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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