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喜悦简直写在了林贺炎的面容上,一向低垂着眼的他,双眼睁得老大,活像个孩子。
「开心归开心,审判只是延後而已,又不是无罪释放。」薛关苦笑道,忧愁却还驻留在他脸上,「接下来就换穆杉了。」
蓝千雨和夏小暖坐在一边的高台上,紧张地望向中心,蓝千雨知道,身为被审之人,站在那中央所需要承受的压力是何其庞大。
即便接下来受审的人是穆杉,她似乎也没有办法恨他恨得透彻,他的所作所为,对受害者相当不人道的虐待,是该恨的,对夏小暖做出伤害的行为,也是该恨的。
但唯独,在拯救了李德银,以及对其的态度上,她怎麽也恨不起来。
也许真如穆杉所想,当初无视了路旁的李德银,对他来说才是正确的,不过,谁又能知道,他当时若真的无视而过,李德银是否就会成为路旁的冻死骨?
他俩的关系,是有毒的,也是有益的。他给了他需要的关心,也不必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伤,他则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而这一回,他能够帮助年少的自己。
「穆杉,这次你逃不掉了,一次又一次地让你逃过一劫,也该是时候了。」
「我……杀神子,杀得没错……只、只可惜,没杀了你。」穆杉额前布满了汗珠,是疼出来的。
「选吧,死,或者一生不得自由?」权宴对於他的大放厥词没有任何反应,淡淡丢出选项後就不再开口。
穆杉不语,嘴角扬起,笑,不停地笑,而这一举动,也使得众人不满的情绪迅速来到一个临界点,一瞬间,因一位男子的话语而爆发。
「该死的人渣!杀人不知悔改,还对这神圣的殿堂这麽不敬!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浪费!」仔细一看,那男子竟是雷神夫妇的长子,何诚裕。
霎时,一片譁然。
「就是,天帝陛下您太仁慈了,居然还让他选择!」
「是啊!那些被杀害的人有选择的余地吗?」
数不尽的斥责和自认为站在道德至高点之人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和蓝千雨那时面对的情况,竟惊人地相似。
这时,她才知晓,其实她并非唯一,打从初始,打从她人生初次看见审判现场,就是这个模样,总会成了现在这个众声斥责的画面。以前,她认为那些罪犯是罪有应得,不应该同情,但逐渐地,她才发觉,这是伤害。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相信这才是真理。」何诚裕继续说道,那张骄傲的嘴脸,给她一种相当不对劲的感觉。
「那麽,『在你看来』,又该如何判决?」挑眉,权宴饶有兴味地往何诚裕自信的身影望去。
「死。我认为心魔严重危害人间秩序,不可以继续活着。」
「你凭甚麽这麽认为。」微弱的声音,是李德银。
「你认为该这麽做,就应该这麽做吗?你这浑蛋,杀害亲生姊姊,还推卸罪责给小雨,你没有资格骂别人是『人渣』。」
「少血口喷人了!蓝千雨杀了我姐姐是事实,这可是连天帝陛下都定罪了,你现在这是要说天帝陛下误判了吗?」
李德银抬头,狼狈的脸孔上久违地出现了那份据理力争的自信,「的确是误判。」
「你!好,现在天帝陛下就在这,我就看你要怎麽解释!」何诚裕气极,却仍维持着绅士风度,整了整胸前凌乱了的领带。
「你杀人手法太拙劣,脱罪的方式更是愚蠢,你以为天帝会相信?也就你的那群狐朋狗党、酒肉朋友会相信,不过是想看你怎麽编。」
「什──哈!我明白了,你、你这种转移重点的方式才拙劣,你以为现在有罪的是谁?是你!」他又拉了拉领带,但这次不是整理,而是将它拉松了些。
「我不在乎。」对比何诚裕愈渐狼狈的激动反应,李德银看起来反倒冷静镇定多了,他耸耸肩,继续道:「你厌恶你的姐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你对外都表现出对他很客气,很敬爱的模样,但有谁不知道,你恨不得杀──不,你已经杀了她。」
「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何诚裕蓦地觉得眼前景象有些恍惚,高台逐渐变成了翠绿的高山,而与自己对峙的人,则换成了自己的姐姐。
『你、咳你放开我……』她的双手不停拍打着男人掐住自己的单手,她本可以轻易将男人推开,无奈体内暗涌的毒性发作,电流被抑制住,全身的气力也被抽离,无法立即反抗眼前杀红了眼的人。
说到底,也是因为信任,信任自己的亲弟弟才会害她落得这般田地。
『为什麽要抢我的锋头?嗯?我问你话呢!从出生就是这样,你总抢尽聚光灯的光!现在爸妈居然要把「雷神」的职位给你?凭什麽!』
刀光闪现,刹那之间完全没入女人脆弱的咽喉。金属和皮肉一来一往的相互拉锯,发出无止尽的微小声响,血液猖狂地四溅,纷落到树叶和树枝上。宛如清晨露水般滑落坠地,在土地上缓缓渲染出一朵朵花,死亡的气息在林间飘荡,女人被彻底剥夺求救的权利,就连呼吸也困难,每次的吐息,感受空气注入肺部,都是奢侈。
煎熬。
「你凭什麽──」面容狰狞的男人双手紧掐着被他压在地面上的人,口上怒吼着对自己姐姐说过的话语,却不曾想,此刻他所在的位置,并非林间,而是审判厅──众神面前。
「咳、咳浑蛋,我……看你怎、怎麽辩……」李德银被他掐得痛苦不已,几近窒息,泪花悄悄在眼角涌现,这麽做是为了蓝千雨,为了还她清白。
就当他送给她的最後一份礼物?
「够了!」恍惚间,他听见蓝千雨大吼,「证据确凿了,快让他放开阿银!」
权宴不语,唇边不知为何染上一丝笑意,挥了挥手,一群侍卫便冲了出去,几下就将仪态尽失的何诚裕从李德银身上拉开。
何诚裕望向架着自己的侍卫,失声大喊:「李德银!你他妈的狗杂种!你居然敢陷害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不纯的种!放开我,放开你们的手──」
他毫无礼节的吼叫辱骂飘荡在整个空间,雷母双脚瘫软,泪流不止地被气得浑身发抖的雷公搀扶着,两人心中此刻都只有一个问题:为何自己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狠心将亲姊姊杀害,还嫁祸给他人,甚至严重歧视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