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声铃响,薛关便急急忙忙地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打开了大门,他抬头看见蓝千雨,亲切笑道:「您好,快进来吧。」
蓝千雨不疑有他,点点头作为回应,走了进去,心中隐隐对薛关这过分亲切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她一进门,第一眼就发现了沙发上正揉着太阳穴、打呵欠的林贺炎,摆明就是一副睡太久头痛的模样。
「请问您吃完饭了吗?」薛关问道。
因着他的话,蓝千雨的视线移到了他身後的餐桌,上头摆着两道菜,正向上飘起白烟,象徵着它还是热腾腾的食物。薛关不问倒还好,一问蓝千雨才想起来,自从昨晚她没什麽吃的晚餐之後,她就没再进食了。
後知後觉地饿起来,蓝千雨舔舔乾裂的唇,她又渴又饿,还缺少睡眠,身上带着伤,根本邋遢得不行,想起这些,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丢人,「不好意思,能借用厕所吗?」
「请便。」
「谢谢。」她道,然後匆匆走过薛关,进了厕所。
「天啊……」蓝千雨往脸上泼冷水,泼了又泼,脸上的伤口微微刺痛。镜子里的她太过疲累了,浓厚的黑眼圈加上满布血丝的眼球,更不用说这张脸上还贴着一些绷带和结痂的小伤痕了。
她什麽时候这麽憔悴过?
「蓝小姐,您好了吗?饭菜都好了,要不要吃一些呢?」塑胶门外传来薛关关心的声音,蓝千雨赶紧又洗了几次脸,绷着一张扑克脸走出去。
「要不要吃点东西呢?」
「不──」「咕噜咕噜……」
霎时间,薛关和蓝千雨都不说话了。蓝千雨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绯色,薛关沉默了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吃点吧,我不小心煮多了,我跟他吃不完也是浪费。」
薛关的笑,不会令人感觉像是被嘲讽,反而像是带有关心意味的轻笑,何况他此时身上的小熊围裙还未解下来,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位年轻爸爸。
「……那好吧。」蓝千雨听得出来那是薛关给的台阶,她又饿又尴尬,没理由不下这台阶。
来到餐桌前,林贺炎早就在那吃饭,他向来是夹菜不手软,才不管这餐是别人请还是自己买的,他左手拿着一个大碗公,上头堆着小山似的菜和肉。薛关却一点也不见难色,反而笑得很开心,他拉开一张椅子,把围裙脱下来挂在椅背,边对林贺炎道:「多谢捧场,以前我自己一个人,想多做点菜都不行。」
这话他明明是对着林贺炎说的,可蓝千雨却觉得,这句话有另一个意思,而且是朝自己说的。他想告诉她,林贺炎在这里不会造成麻烦,并且过得很好,蓝千雨心想。
下一秒她又将想法逐出脑袋,认为是自己想太多了。
薛关将蓝千雨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没有说什麽,只是夹着菜,边殷勤地说:「多吃一点啊。」
餐後,薛关以一句「来者是客」为由,自己将桌子上的碗盘、筷子拿去厨房洗了,同时也是要给他们一个空间,毕竟蓝千雨来的目的,就是要和林贺炎说事,他一个外人若是在场的话,显得有些奇怪。
「怎麽啦?别跟我说你的急事,是指什麽小暖不理你的鬼事喔。」林贺炎翘着二郎腿,两手放松地摆在沙发上,看起来舒适又慵懒。
「她……她的情况很奇怪,她睡着之後就没醒来了,但医生检验後,一切正常,除了昏迷不醒以外,就没有什麽异处了。」蓝千雨满脸苦涩,话说出来都有些不真实。
「这什麽鬼啊……我走之後有发生什麽吗?」林贺炎瞬间收起了方才调儿啷当的模样,许是在他自我调适过後,夏小暖的存在不再是那麽那麽的碍眼。
蓝千雨将林贺炎离开後的事全部一一说了出来,包括那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和夏小暖过去发生的事的大略。她本是不想说的,但考量到漏了一些事情可能会失去让夏小暖醒来的机会,她便咬咬牙说了。
「她以前还经历过这种鸟事?」林贺炎简直不可置信,在他看来,夏小暖那麽乐观的一个人,怎麽也不像是几年前经历过这种,足以令一个人留下巨大创伤的事。「真他妈的垃圾。」他忍不住愤愤道。
「就这样吗?没有其他的了?」
「没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蓝千雨很是泄气,她什麽都做不到。
可林贺炎在听完这些之後,脑袋却也是一片空白,找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只得烦躁地抓乱了赤发。
他们俩,此时不由得都有了同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以前再认真一点、再强大一些就好了,就像哥哥姐姐那样。
如此一来,她就能拯救心上人;他就能帮助好友。
「普通的医生没用,要不,你们试试往另个方向去想?」忽地,薛关温润的嗓音响起,他歪着头,仍是一副友善的表情道:「既然你们皆是神,思维怎麽还能跟凡人一样呢。」
「虽然这麽说很无礼,但请多动动你们身为神的脑袋吧?」边说,薛关边坐上舒适的单人沙发椅,推推有些滑落的眼镜,他的表情就像是在陈述「今天早餐吃了些什麽」那样的轻松。
林贺炎与蓝千雨双双愣住,是被戳破身分的错愕,更是被点醒答案方向的茅塞顿开。
「你、你怎麽知道的?」林贺炎细想自己有什麽暴露的地方,是一开始闪身离开的时候被看到?但除了这点以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不过就算如此,普通人怎麽能因为看到一个人瞬间消失,就轻易断定是否为神?还说得那麽冷静,一点讶异的模样都看不见。
「我怎麽得知的理由,要几个有几个,但我想现在的重点是──」
「你们想救她吗?」话锋一转,薛关的眼神不见方才的柔和,充斥着冷冽,墨色的瞳孔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无人能看透其中,他鼻梁上挂着的银色金属框眼镜,更使他本就理性的感觉加深。
她,无非是指夏小暖。蓝千雨咬咬牙,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闲等之辈,如今可能也是救醒夏小暖唯一的希望,但她若是答应了,又会有什麽代价?
一个答案,要或不要、YesorNo。换作之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可现在呢?在她拒绝、推开她之後呢?
蓦地,蓝千雨脑中迅速闪过几个画面,从当初自己怀着阴郁的心情来到夏家,再到之後夏小暖载她去山上看风景、两人在河滨公园遇见小男孩……不论场景换到哪里,唯一不变的皆是夏小暖那抹闪耀动人的暖笑。
这不正是她想守护的吗?
她想,她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