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针掉落,都会震耳欲聋的样子。
思绪回笼,意识到什麽一般,她的心脏猛然一颤,熟悉的嗓音周旋,杂乱无章的耳边心间,被他的清冷轮荡一遍。
似是故人。
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瞧,从他蓬松凌乱的发顶到他晶亮乾净的皮鞋,是她熟悉又略有些陌生的样子,可那张脸彷佛看过无数次。
辨识度极高,她可以很确定眼前的人是她这两个星期以来反覆偶遇的人。
明明应该是两个人的,可他身上却有他们的所有特徵。
将疑惑清晰,冷却的惊愕方才抑制不久,心跳猛烈鼓捣,在胸口为非作歹,脸颜润红,心头的心思,即使只是可能,也令她兴奋得措手不及。
她觉得她可能是欧皇。
「顾陌时。」他持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声音不似以往乾净,有些困顿微哑,略低的嗓音带着磁性,没有经过电流修饰的声音无比清晰,咚咚咚的跳进离尘脑子里。
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三个英文字母。
GMS。顾陌时。
好像,也不是可能了吧。
话落,他安静等待片刻,才又缓慢开口:「有什麽问题吗?」
教室里还是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与她一同错愕,沉溺在这副嗓音之中,载浮载沉,晃晃悠悠。
顾陌时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举手,他轻挑了下眉,语调平淡,「那翻到一百七十一页。」
这堂课上得很顺利,没有人愿意出声扰乱,他们彷佛在享受一首优美的古典音乐,安静又乖巧的沉浸。
直到下课铃响起,顾陌时总结了这堂课的重点,最後又问了一次有没有问题。
这次有人举手了,是坐在离尘前方一位平时爱玩闹的男生,被身旁友人推攘着举起手。男生高高瘦瘦,得到许可後站起身,离尘顿时连顾陌时的头发丝都看不见了。
「你问。」顾陌时的声音犹如一朵沉静高雅的花朵,被人发现以後依旧不紧不慢,优雅又从容。
男生看起来有点紧张,明明台上的人谈吐温和,姿态轻松,他还是莫名觉得有种压迫感。
「您、您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他一说完,就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轻松不少。
闻言。顾陌时让他坐下,转身在黑板写下三个字,笔迹苍劲,每一笔都很随性,却组织起好看的画面。
不似任何离尘看过的字帖,是他自己别树一帜的风格,清冷却张扬,冷淡又随意。
有些矛盾,却很是好看。
握着粉笔的手微微弓起,几条枝状青筋安静的压在白净下,被那层薄薄的皮轻轻包裹住,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块小小的骨头突起,显得他的手精瘦有力。
又一次,离尘升起对这双手的保护欲。
「还有问题吗?」顾陌时耐心的又询问了一次。
来上课之前老教授嘱咐他,这堂课里的学生全都是毛头小子,爱玩爱闹,乱七八糟的问题多得堪比十万个为什麽,让他有点耐心,陪着他们玩玩。
毕竟考上南大的孩子都不是傻子,玩归玩闹归闹,课业是一点儿也不会落下。
结果一节课下来,丝毫没有老教授说的毛样子,所有人安安静静,认真专注的听课,要不是进来之前确认过,他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班级。
万事开头难,有了那个男生的先例,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举手,问题五花八门,顾陌时耐心的一一回答。
轻天双眼放着光,扯了扯离尘搭在桌面的手臂,很是难得的惊叹:「离离尘!这个人是不是默沉那个常客?太特麽完美了!长得好看声音还贼几把好听,怎麽样有没有比过你那个可能地中海的陌什麽桓?就搁这神仙嗓子你怎麽半点反应没有?」
轻天叭叭叭自顾在一旁说了一大推表示她的惊叹与喜欢。
是叫陌桓,而且刚确认了他不是地中海。离尘没有说话,心里默默反驳。
顾陌时回答问题时依旧不紧不慢,温和清淡的吐字,一字一句,像是水墨画里温文儒雅的少年郎,气质清润又优雅。
离尘脑子嗡嗡,顾陌时的声音却无比清晰传了进来。她怎麽会没反应,心底的海浪强烈翻滚,就要冲破喉咙的愉悦被强压,她无法分心诉说心情。
实在是,很想跑操场啊,二十圈都不够。
那个她爱了四年的陌桓,刚刚居然就在面前给她讲课。
何其荣幸。
等到下节课铃响起,顾陌时才停止同学提问,让他们赶紧离开去上课。这节是离尘最後一堂课了,轻天还有一堂体育,和她道别以後离尘没有急着走,而是转身看向里头收拾东西的身影。
西服穿在他身上像是没有长肉一般,修长高挑得像一块木板。
木板慢吞吞的在资料板上写下什麽,完毕以後惯性的点了一下做结尾,放下板子和笔,合上书拿了起来,转身抬眸的瞬间,视线正好和她的对上。
因为是下午第一节的课,天还很亮,教室里没有开灯,现在一节课过去,四周角落变得有些昏黄,离尘背着光,暖黄晕在她的发顶,柔和了她整身,紧抿着的唇边溢出浅浅梨涡。
顾陌时清缓笑了一声,刚刚他就在想了,老天对他真的很好。
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空间里响起来,离尘恍惚间觉得有些震耳欲聋,不知所措的心脏胡乱跳动。
离尘:「……」
有一点不开心。
她这麽震惊难以置信,他却老神在在的笑望着她。
好不爽。
互视了好久,见眼前人没有说话的意思,顾陌时才出声询问:「怎麽了?」
音色温柔,像细绵流水,缓缓流向归岸。
离尘「啊」了一声,下意识退了一小步,有些颤巍,带着确认的语调问他,「顾老师,您是陌桓吗?配音圈里那个陌桓。」
「嗯,」顾陌时又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我是。小离子。」
声线低迷,像是略微浓稠的蜂蜜水,甜腻缠人。
「啊,」离尘的眼眶堪堪聚集泪珠,倔强的在里头盘绕,就是不肯落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喉咙像是堵着什麽一般,有股莫名的委屈,「你为什麽知道啊,我还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