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湿漉漉地紧贴在他额前,躺在地面上的那个男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能迷倒万千少女的鸢色桃花眼紧闭,安静地睡着,胸口一丝起伏都无。
「没有呼吸。」中也将人平放在地上,开始进行心肺复苏术。
以前为了救那个常常入水的搭档所以特别去学了心肺复苏术,但因为每次中也都即时把太宰捞上来,倒是一次也没用上。
胸前心口处的伤随着中也的动作流出更多鲜血,而插入胸膛的凶器不知道什麽时候就掉了;好几分钟过去了,睡着的人仍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中也一下又一下地按着太宰的胸口,有节奏的数着数字,过了五分钟後,他甚至弯下身去,将嘴贴上太宰的,渡气给他做人工呼吸。
「⋯⋯混蛋、混蛋!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个死青花鱼!怎麽可以说死⋯⋯然後、就真的去死了啊⋯⋯」中也怒吼着,声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
「快给我起来!不是要我回答?我告诉你,对,我当时没醉!我就是喜欢你才吻上去的!你倒是给我起来、听我说话啊!不要再睡了⋯⋯」中也捶了几下他的胸口,又低下头再做一次人工呼吸。
渡气到一半,中也忽然感受到身下人睁开双眼,就着这个姿势反吻了回去,伸出舌头抚慰性的舔了舔他的唇瓣。
中也猛地睁开双眼,与他对视,只听见他低语:「中也这样说,我会忍不住要告白的喔。」
面前的人儿毫无意外的炸了毛,耳根红了一片,正当他反射性要怼回去时,却又被太宰的咳嗽声慌了心神。
「咳咳⋯⋯中也,我好难受啊,感觉快死了,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太宰故作难受的皱了皱眉,哼哼唧唧的往中也怀里钻。
中也一把将人抱起,凶猛但其实没什麽杀伤力地说:「既然难受就快闭嘴,现在带你出去找与谢野。不准睡啊你。」
太宰心安理得地窝在中也的怀中,小声喃着:「明明是中也太晚来的⋯⋯」
中也抱着他的手一紧,是他,如果他再晚一点,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就真的成了浮屍了。
「⋯⋯但还好他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太宰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迷迷糊糊地感觉快睡着了。
中也搂着他的力量又重了几分,他嘴角微微上扬,说:「别睡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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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在别墅外待命的国木田一行人看着那栋别致建筑在眼前炸得粉碎,烟雾散开来时,中也抱着一个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太宰先生!」「太宰!」
大家听到乱步的话後才意识到,诅咒解除代表着希望的牺牲与殒落,那身为希望的太宰恐怕是⋯⋯
「前辈,太宰先生他⋯⋯」芥川不忍说下去。
中也一把将人放在与谢野面前,说:「混蛋你还打算装到什麽时候?!」又转头对与谢野说:「治吧。人没死。」
太宰睁开眼睛,哀怨又有些害怕地说:「能不能假装我快死了啊?与谢野下手可是很痛的诶⋯⋯」
「那你下次就别那麽轻易受伤!」中也没好气地说。
看着还能和中也互呛的太宰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栋别墅是怎麽回事啊?」敦一放心下来,又像好奇宝宝一样开始问起关於里面发生的事。
「喔,没什麽,顺手炸了。」中也从和太宰的吵嘴中抽空出来回答,看似随意的回答,太宰却从他湛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点愤怒与恨意。
「呀,这麽随意就炸了啊?里面可是有好几瓶珍贵的红酒呢。」
「混蛋——你竟然没告诉我!!算了,反正那人收藏的酒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一群人看着两位劫後余生的人吵吵闹闹,和之前并无不同,但又感觉得到好像有什麽东西,悄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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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在处理完最後一个流露在外的邪念嫉妒并打电话请人来处理後,便只身一人往那座宅邸前进。
为了避免自己出什麽意外,所以操控木偶放出邪念的盒子拥有者,必然是个行事谨慎、贪生怕死的人。
目的大概是躲在他那个舒适的小角落,操控更多的人服从於他,进而掌控一切的变态癖好吧。
奈何木偶出了点意外,把最重要的希望落在别人身上。
为了取回来,他不惜透露自己的据点,诱他前往自己的居处,并深信着在他的地盘中,必定能顺利拿下希望。
但他大概是忽略了,对手可是太宰治。
前些日子的那封邀请函和炸弹木偶,大约也是想给下马威,顺便试探下实力。
而别墅里的阵法和长廊也是那个人事先调查过太宰而设计出来的——原理不难,但费时费力。
「居然这麽快就找到这里,真不愧是被希望降临的人。不过,很快就不是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身穿黑色斗篷冷笑道。
「没错,很快我就不是了,一切都会结束。」太宰说完,单手举枪瞄准对方的胸口。
那人先是一惊,随即明白他要做什麽,气极反笑:「你敢这麽做试试看,要不要看看这里面的是谁?」
他亮出手中的玻璃球,玻璃球中是这栋别墅外的景象,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团迷雾和一个带着帽子的漆黑小矮人。
「这个人,你不陌生吧?他现在就被我困在这个梦境里,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让他永远沉睡在这个梦里!」那人威胁道。
「你⋯⋯!」那双鸢色的瞳孔紧缩,沉思了会,才开口:「好,我投降。」
「我就知道你很在乎他,果然。请吧!」他指向背後的十字架。
要想接近攻击这种谨慎惜命之人,必先让他放松谨惕。太宰本就打算先刺激他几句,让他威胁自己走向弱势,再趁机下手。
但他可没想到,这人竟连自己的心怡对象都查得出来。
「毕竟没有人可以放下自己多年的搭档不管的,你说是吧?」那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喔,原来只是误打误撞。
太宰双手被綑绑在十字架上,他一边打量周遭环境,一边思索着方法。
如果现在能联络他就好了⋯⋯太宰心里想。
一个念头间,他脑海中闪现了中也的梦境。
他再试着凝神一回,发现自己又看到了梦境,而且彷佛身在其中。
一个计画在他心中形成。
以希望之名,他操纵着被希望接触过的人在别墅周遭捣乱,一下放炸弹一下点火的,搞得那人鸡犬不宁。
「我告诉你,别搞那些有的没的啊!小心你的搭档⋯⋯啊!别碰那里!是我珍藏的红酒!等等再找你算帐!」那人拂袖离去。
太宰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他轻松解开束缚,从架上跳下来。
看着这里堆放的杂物,太宰若有所思。
他走到了一个大钟面之前,看了看一旁书上的注解。
「⋯⋯依照步骤完成施咒後,即可回溯时光。」太宰的目光放在那几句话中,轻笑着:「有了。」
钟面的效用并不是倒转时光,而是让使用者回到过去的时空,成为时空旅者。意即在该时空,可能出现两个使用者。
使用者原本所处的时间暂停,直至使用者回到过去的时间线往後推进至原本开启钟面的时刻,两条时间线自此接轨。
太宰回溯时光到前一天晚上,没有阻止过去的自己接触到中也,他看着前一天的太宰治送醉倒的中也回家後,便溜进他的房间,尝试入侵中也的梦境,无奈似乎还未找到控制的方向,梦境只到抛出钥匙那段就结束了。
他在中也的床舖上留了钥匙,转身离。
当中也在侦探社晕倒时,太宰第二次潜入他的梦境,将完整的进入别墅方式传达给他。
而後,太宰只身赶往别墅,时间线接回他使用钟面的时刻。
他将那个有钟面和水晶球的屋子弄得一团糟,再将自己绑回十字架上。
太宰瞥了一眼手表,从那人离开後已经过了15分钟了,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看来,他的体术真不是一般弱啊,那样几个人他都搞不定。
「浪费我这麽多时间,看我怎麽收拾你⋯⋯!竟然有人闯入这里,把这里弄得一团糟,我真的是⋯⋯」那人大步流星地进来,看见满室疮痍差点没被气得吐血。
看着太宰治还被绑在十字架上,一脸无辜「我又不能拿他们怎麽办是他们自己要过来的」地看着他,那人说:「算了,还是正事要紧。虽然你不可能从架子上下来的但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他大手一挥,两人所在的房间直直下坠,到了一个广大的空间。
那人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入太宰的胸膛,他狞笑道:「乖乖,很快就不痛了,在十字架上亲手取下活的希望的心头血并饮下,我就能取代你成为真正的希望——唔!」
「废话太多的反派总是不长命的喔。」太宰不知道何时解开了枷锁,迅速掏出另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那人眼睛一瞪,便失去了呼吸心跳。
刚下手时太宰稍微左偏了些,没有直接刺中心脏,不过大概是擦着边划过去,红色的温热液体从伤口处泊泊流出。
他狼狈地先将那人和自己的血收集好,将东西放好後,调整呼吸,才接起中也的来电。
听听这声音,是来到长廊了吧。正好调整下路线。
太宰再度潜入中也的意识中,领着他往正确方向前进。
一边和中也通着电话时,太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意识逐渐模糊,他强撑着为中也领路,断断续续地跟他说:「中也,我快死了⋯⋯你大概会说什麽『祝你死成功』之类的话吧,但我还是会等你喔,因为中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混蛋,你给我等着。」小矮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
「呐,中也。你知道吗?都说人将死之际脑中会浮现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画面,结果⋯⋯你猜怎麽着?我现在、看到的、全是戴着帽子的漆黑小矮子⋯⋯」他继续说,即使视线已经逐渐涣散了。
「中也、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吧?什麽时候要给我答案啊⋯⋯」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在梦境的结尾抛出的那个问题——明明知道答案是什麽了,但没听到他亲口说还是不满意,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拒绝地了吧⋯⋯他就是一个这麽狡猾自私的人啊。
但其实,不管在什麽状况下的中原中也,都拒绝不了他。
事件结束後,宅邸莫名其妙消失了,而太宰已重伤为由请了长假在宿舍中休养,中也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照顾太宰,而报告这种事自然也就落在了中也头上。
像极了那段十六七岁的时光。
一个月後,被中也扔出来的太宰无奈之下回去上了班,侦探社的各位都明显感受到他变得不太一样了。
「太宰先生,您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呢。太好了!」敦说。
「对啊,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不少,去哪里休养了啊?」与谢野问道。
「秘——密——」太宰神秘兮兮地笑道。
乱步吃着零食,用不大的声音说:「谈了场恋爱罢了。唉,什麽时候我也能找到一个长期供养我零食的人呢。」
「乱步先生你说什麽?」谷崎问。
「我的饼乾又没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