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很快就会到了——到你身边。
中也在心里说着,打开房间後,他踉踉跄跄的跑到太宰当初跌下去的那块地面,用手敲了敲。
果然是中空的。
他退开一步,用重力强行拆了那整块地面。
「中也、你终於要来了吗⋯⋯真慢啊⋯⋯」
一声巨响,伴随着粉尘四处弥漫,一直放在耳边没有离开过的手机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扑通——」接着直接断讯。
「喂?喂?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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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开始察觉到不对,是在几天前。
当时,大冬天兜兜转转了一天後,他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享受热水澡,但却意外地发现水位好像不太对⋯⋯一般来说,他泡进浴缸後溢出来的水不应该这麽少才对。
估量着今天的水也没放特别少,加上自己最近似乎真的变轻了,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可最近饮食明明就很正常啊,前几天还去蛞蝓家蹭了几顿饭。
想到那个小矮子,太宰的眉眼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像是想起了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
正想着给小矮子打电话,太宰长臂一伸,抓起了洗手台上面的柜子上的手机,却突然发现一件事。
浴室内灯光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竟折射出一道闪光,刺得他一阵激灵。
低下头仔细看,手臂上竟泛着银白色的、近乎透明的线条花纹。
诡异至极。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撞见的那个怪异木偶。
当时,他正哼着「殉情~~一个人无法~唔哦唔哦但是但是两个人的话就可以」,眼角却瞥见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影,小小一团,手里似乎抱着什麽东西,低着头走在街上。
太宰想走近看,却被身旁一个身型肥胖的中年男子挡住了,那人一边走一边大嗓门地讲着电话:「你这臭婆娘!乖乖待在家里就好了嘛!偏偏要跑出来搞什麽志工协会,就你多事!我告诉你啊⋯⋯」
啧啧。太宰治嫌弃地瞥了那人一眼。
忽然,那个人影像是锁定了目标一样,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直直撞上前面那个讲电话的人。
大概是因为没有防备,那麽一大个子的人就这样被那个小不点撞倒了,那人摔到地板之际下意识地推了一下身旁的那个小家伙,小小的身影直直撞上太宰。
「搞什麽鬼啊?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大个子扭头就是对太宰一顿骂,搞得太宰一阵无言——连自己被撞的方向都可以弄错也是醉了。
太宰没理会他,蹲下身与那小家伙平视。
那根本不是人,是一个长相精致的木偶,身上还穿着华丽的古典小洋裙,看上去品质一点也不输某首领买给自家小女孩的裙子。
那木偶歪着头,看着面前的人,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木然开口:「没了。全没了。」
正当太宰要问她些什麽时,木偶和盒子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
是什麽异能吗?
太宰边走出浴室边想着,应该不是,人间失格没起作用。
他开始蒐集资料,翻阅了许多书籍。
在近来发生多起的社会事件的照片上找到了不合常理,犯人身上的花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除了颜色。
他们身上的,是黑色的花纹。
几天後,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打开一看,是当初那个木偶。
「可以邀请我进您家坐坐吗?喔对了,这是我的主人要给您的一封信。」
太宰接过信後把木偶请了进来,问:「木偶小姐要喝茶吗?」
「不用了谢谢。」她机械式地回答。
大致看了信的内容後,太宰转头问木偶:「你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出来了,你主人应该很生气吧?」
「没有的事,他只是想请您到寒舍一聚。」
「是吗?那他——怎麽会气到在你身上装炸弹呢?」太宰扬起一抹微笑,一把抓住木偶的肩膀,往外一扔。
碰的一声巨响,木偶在夜晚漆黑的天空中炸得粉碎。
「太宰先生??发生什麽事了?」敦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没事,放了一场小烟花。」
太宰用一天时间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制定好计画後他开始行动。
希望,多麽可笑,像他这种总是放弃生命的人竟然成为了希望。
他亲自将散落在各处了邪念收回,压制在体内。
黑色花纹、社会事件,这两个明显的特徵让他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收回了一大半,但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小矮子又喝酒了。
一般来说,太宰会独自将中也扛回家中,在回去的路上嘲讽个几句,但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必须避免与他人的肢体接触,便打了个电话让芥川帮忙把人运回去。
谁知道回去侦探社的路上,大概是体内的那些东西作祟,太宰鬼使神差地去了那间居酒屋。他想着,看一眼小矮子就好,顺便把外套砸在他身上,蛞蝓喝醉酒的蠢样怎麽可以轻易的被别人看到呢?
太宰还在为守护了港黑最高干部的形象自豪,思索着待他醒後、待一切事情都结束後要如何向他索要奖赏时,那带有热度的唇瓣直接贴了上来。
——糟了。
他的计画、他的心境——全都被中也那一吻搅得一塌糊涂。
栽在他手上,那也没办法了啊。
本着「碰到就碰到了,不吻白不吻」,太宰抢回了主导权,将怀中醉酒的人吻得晕乎乎的。
将人送回去後,太宰暗自改变了原先所有计画,得赶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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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看着地上那个大洞下连接着一个看不见底的黑色通道,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过了许久,他才操控着重力缓缓落地。
中也蹙眉,从这麽高的地方摔下来,估计要断至少一条胳膊了。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宽大、却空白。
昏暗的室内没有任何巴洛克风格、甚至连一点花样都没,唯一醒目的便是摆在正中央,高达三层楼的十字架和背後墙上喷溅的大片血红,像一团炙热的烈火,烧得他心中一阵紧缩。
中也冲上前去,却只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太宰的绷带。
他麻木地捡起那一小段绷带,努力辨识着上面用鲜血写成、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来到此处的勇士啊!请你用神圣的希望之血封印邪恶的诅咒吧!将那鲜红色的枷锁填入木盒上的花纹,妖魔将永世不得翻身!(P.S.东西在十字架前三个地砖下。)」
看着那段中二的话语,彷佛回到几年前两人还在吵嘴的时候,喊出的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真是糟糕,怎麽又想到那个混蛋青花鱼了。
从刚刚到现在⋯⋯不,从以前到现在,那个讨人厌的身影就时不时出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中也顺利取出东西,将里面摆放着的两瓶血液倒入木盒上刻的花纹中。
不知为何,平时倒红酒都倒的很稳的他把血红液体弄得到处都是,像是把上好的柏图斯打翻一样。
没反应。什麽都没有。
是可怕的寂静。没有机关触发的声响、没有太宰那家伙的说话声、甚至连手机的嘟嘟声都没了。
是他做错了吗?他来晚了?他失败了?不可能,双黑出马万无一失。太宰的计画不可能会出错⋯⋯
这是双黑之间的信任。是将性命交付在彼此手中、不可取代的那种信任。
忽然,他瞥见地上有一张小纸条,似乎是刚刚贴在盒底掉下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只有拥有者及希望者之心头血方可镇压盒中物。」中也小声地读着上头的小字,似无意识的呢喃。
⋯⋯心头血。
中也颤抖地蹲下,摸着从盒子流到地上血液,那里早已冰凉一片,失去了属於生命的温度。
「太宰的、心头血⋯⋯太宰⋯⋯」他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滋滋⋯⋯前辈⋯⋯人虎醒来了!⋯⋯诅咒结束了⋯⋯」大抵是收讯不良的缘故,对讲机模糊地传出芥川的声音。
他能感受到的。中也察觉到身上的那个重量消失了,头痛也消失了,但意识却越发混沌。
他想不明白,太宰去哪里了?他现在怎麽样了?
他要去找太宰。说好一定会把他带回去的。
中也在宽大的空间中来回走动,试图从空白的墙面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说不定哪个机关後面又藏了一间密室,然後太宰会从里面跳出来嘲笑他的动作很慢什麽的。
突然之间,他想到电话挂断前的那一个细微的声响。
好像是东西掉到水里的声音⋯⋯水?
中也想起梦里那次的淹水,难受的窒息感真实如身历其境,刚刚情势逼不得已,又让人鱼把水给放出来了⋯⋯
那些水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
中也用力往地上一捶,立刻裂开一条大缝,有水从那里渗了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往下潜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一个身穿沙色风衣的男人漂浮在水中,深红色的液体不断从他胸前涌出,将他附近的水都染红。
「太宰!」中也游了过去,把人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