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曾经的姜尹洛相信童话里的爱情故事。他也曾以为他和秦赫相爱，就可以携手走下去。然而现实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他的美梦。他终於了解酷狼从前复杂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明明想不顾一切但双脚却被束缚着，一步也踏不出去。
渴望却又胆怯着。
「姜尹洛，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秦赫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在最後一刻变卦。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不想过着缩头缩尾的生活，也不想看到你被戳脊梁骨。」尽管手腕被绳子磨到破皮渗血，他还是紧紧拉住秦赫的手：「就到这了，好吗？」
秦赫看着姜尹洛，那双通红的双眼、红肿的脸颊和渗血的嘴角，他说不出话来了。他终究是伤害了傻羊，总是让他伤痕累累。
他的承诺从没兑现过一次。
累了？确实……，没有人能一直忍受伤害而不疲惫，他能理解姜尹洛想结束一切的心情，可是他的心却不能接受，紧紧绞在一起心脏就是最佳证明……
「你不想跟我一起了，是吗？」秦赫忍着悲伤和姜尹洛对视。想到一直跟在自己後头的傻羊儿，一直默默关注自己的姜尹洛要离开他，秦赫的心就紧缩在一起。他终於被傻羊儿放弃了。
如果姜尹洛跟了别人，是不是就能活得快乐，是不是能感到幸福……
秦赫用力回握姜尹洛的手，看到红肿的手腕，他恨不得能代替他受苦，但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到头来，他跟前世有什麽不同？他依旧伤害了傻羊儿；傻羊儿依旧离开他了。
秦赫的双眼泛红，他用力抱紧姜尹洛，有些咽哑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保护你，我又再次……」想到前世傻羊儿惨死的模样，秦赫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姜尹洛摇头：「没关系的秦赫，也许命运要我们如此，只是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命运强迫他们错过，因为狼和羊，男人和男人都背离自然法则。就算他们的结局注定分离，他也不会忘记这段刻苦铭心的爱。
「傻子……」秦赫抚着姜尹洛的头发：「不管你之後是不是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将你留在这个地方。」
秦赫将绑住姜尹洛双脚的绳子解开。
「你在干什麽？我不会让他离开！」郑素莲火了，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她就已经怒火中烧了，更别说要带走她的猎物，她绝不允许。
她宁可毁了他，没错……毁了他！
原本指着秦赫刀子转了方向，郑素莲一个跨步往姜尹洛胸口刺去。
秦赫快了一步，他抬起手挡住了刀。
「秦赫！」姜尹洛叫出声。
刀子插进秦赫的手臂，血液缓缓渗出，滴到地上。
秦赫眼皮眨都没眨，反手将郑素莲甩至地上，他的眼神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他用力将刀子拔起，也不管血流不止，对准郑素莲说：「没想到你竟然心狠到这个地步……」
「秦赫！不可以！」姜尹洛吓坏了，他手掌用力按压秦赫的伤口，阻止血液涌出，顺便拉住失去理智的他。
「你又要再杀我一次吗？」郑素莲嘲讽地笑了，似乎像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般，对着秦赫咆哮：「那就再杀我一次啊！我不会原谅你的，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秦赫抬起来的手顿住了，明显楞了几秒，不了解郑素莲话里的意思，他杀过她？怎麽……可能？
「呵！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还没想起来？你忘了吗？酷狼……！」郑素莲狰狞的眼神彷佛和记忆中的菲儿重叠在一起了，秦赫瞪大眼，不敢置信，他想过各种母亲恨他的理由，却没想到是这个……因为她是菲儿……
「当我知道前世时，你知道我有多麽的恨你吗？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却为了一只微不足道的羊杀了我！」彷佛透过郑素莲，秦赫听到菲儿累世的怨恨。
「哈哈哈哈…命运真是捉弄人啊…」秦赫不禁笑了，他竟然借了仇人的肚子出生，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最可笑的是，年幼时的他竟然想得到仇人的疼爱！现在想起来真是人生的污点。
「我真庆幸你这辈子从没疼过我，不然太恶心了。」秦赫盯着郑素莲，前世的悔恨一点一滴涌上心头：「前世我做最错的决定就是信任你，後悔听信你的谎言。我曾以为你了解我所以帮我，然而你机关算尽，夺走我心头的宝贝。我杀你算便宜你了。你大概不知道，你死後我让所有狼陪葬，你认识的狼…我一个都没放过。」
秦赫的声音太过冷血，郑素莲甚至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朝她袭来。
「我咬断牠们的喉管，让牠们只能安静地看着同族死去。我告诉牠们，你是罪魁祸首，因为你，所有狼必须无声地祭奠傻羊儿，成为陪葬品。」这才是秦赫一直没有说出来的秘密，那天血染整座森林，再大的雨都洗刷不掉。
郑素莲瞪大眼：「你、你竟然如此残忍！」
「残忍？难道你骗一只单纯的羊就不残忍？你怎麽忍心看他走上绝路！」秦赫吼道。
「我哪里做错了？为了让你当上王，为了得到你，我让傻羊离开有什麽错？他根本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只要他离开，你就是我的了！我是你的未婚妻！我爱你啊酷狼…！」郑素莲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锺汉及下属吓得合不拢嘴，这麽震惊的事实让他们不知所措，就算他们不清楚来龙去脉，大概也知道酷狼是秦赫，菲儿是夫人，然而夫人却说爱着秦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夫人眼里淌露的不是亲情，而是爱情。
这不是乱伦吗？这……！
秦赫沉默以对，他静静地看着郑素莲，这个生下他的女人，感叹上天的捉弄，也为她感到可悲。
「就算没有傻羊儿，我也不会选择你。」秦赫的一字一句像一根根针刺在郑素莲心里，「你只顾你自己，你希望我能当狼王，希望我离开傻羊儿，希望我娶你，你可顾虑到我的感受？你只在乎你自己。这种自私的想法，只是把我推入苦海。」
「可是我爱你啊……」郑素莲弱弱开口。
「很抱歉，我承受不起。」秦赫很镇定，一开始的错愕已消失不见，他终於知道郑素莲恨他的原因，然而在领悟的那瞬间，只剩下哀伤悔恨。
「对不起，不管前世今生，我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喜欢的是傻羊儿，不是你。」也许这句话他早该告诉菲儿，他确实欠她一个道歉。
工厂里鸦雀无声，明明有十几个人却无一丝声响，所有局外人屏气凝神，默默看着这出闹剧完结。
「我们走吧。」瞄了一眼颓坐在地上的郑素莲，秦赫牵起姜尹洛的手，往大门走去。
「秦赫…你为什麽要为了我做那些事…」姜尹洛还没从刚刚的震惊里走出来，他没想到秦赫为了他背负了这麽大的罪业。
「因为你值得。」秦赫摩娑姜尹洛颤抖的手指：「这麽冷血的我很可怕对吧？」
姜尹洛用力抓紧秦赫的手，猛烈摇头。
秦赫摸了摸姜尹洛的头，笑了笑：「都过了。一切都结束了…」
「前世什麽的别管了！我们先去医院，你流好多血。」姜尹洛看着对方的伤口胆战心惊。
「小伤，别瞎操心。」秦赫笑了一笑。
两人的互动看在郑素莲的眼里，简直在嘲笑她的挫败。原本消失的怒火再度点燃，而且越烧越烈！郑素莲恨傻羊儿什麽事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酷狼的爱，她就是看不惯傻羊儿的笑容，不能忍受他待在酷狼身边！
既然她不得得到酷狼，那傻羊儿也别想！
「夫人我扶你起来吧！」钟汉伸出手却被拍掉。
郑素莲狠瞪了一眼，快速抽出钟汉藏在小腿内侧的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准姜尹洛。
「夫人您要做什！」锺汉大惊，但来不及阻止。
「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秦赫发现时已经迟了，郑素莲扣下板机的那瞬间，他只能用力将姜尹洛推开。
「砰！」
子弹打进秦赫的胸膛，身体冲击向後倒下，胸口的衬衣瞬间染上大量鲜血。
「不！秦赫！」姜尹洛爬到秦赫面前，看到他胸口的伤口崩溃大哭：「快叫救护车！快点！」
钟汉听到悲痛的哭声才回过神来，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
郑素莲花容失色，看着还冒烟的枪口发愣：「我、我杀了酷狼？我…我不是……」
「秦赫！你撑着，救护车快来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姜尹洛吓坏了，泪水不受控地下坠。
「快走…你快走……」秦赫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怕姜尹洛耽搁了逃走的时机。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姜尹洛紧紧抓着秦赫的手，说什麽都不放开。
秦赫看着失魂落魄，毫无气色的脸庞笑了，他回握对方的手：「你还是一样傻……怎、怎麽就不了解…我的意思呢……」
「你别说话，别激动，有什麽话等你好了再说！」姜尹洛见秦赫迅速死白的唇色慌了，不禁大喊：「救护车怎麽还没到！你们在干什麽！怎麽那麽慢！」
「听我说……好好…照顾自己……，下、下辈子，别再…记起我……」秦赫阖上眼，眼泪滑落下来。他突然领悟到，当初黄大师要他放下执念，便是为了让这段悲惨的因果能够彻底改变。
为了让他和姜尹洛不再被过去束缚，不再互相伤害……，只可惜他执迷不悟，他觉得好後悔，後悔太晚领悟真谛，後悔没带给姜尹洛美好的回忆，後悔让姜尹洛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後悔让姜尹洛哭成泪人儿…他又带给他伤心的回忆了……
傻羊如果还有下辈子，咱们当陌生人吧…希望你能过幸福又平凡的生活，谈一段美丽的爱情。
你值得更好的。
秦赫笑了，他想起了傻羊儿呆呆傻傻的笑容，他好想睁开眼再看看姜尹洛一眼，想看他闪着光芒的眼睛，想看他腼腆的微笑……
只可惜他没力气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辈子他没有害死傻羊儿…
「秦赫！不要留我一个人！不要……」姜尹洛的哭声终於倾泻而出，他哭倒在秦赫怀里，如同前世依偎在酷狼身边般。
「不要离开我……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