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蕴嘉，你说『她』……是你现在的交往对象？」
隔天，是开车去接王恺崴，开着车、转着方向盘的崔予馨，还是能想起前几天在医院，宋铭理的低喃。
她也能想起他听到黎蕴嘉介绍她时的惊讶神色。
几分困惑，几分不可置信，还有几分，令崔予馨看清而感到讨厌的，是宋铭理微微眯眼，而她眼见他镜片下的清明眸底，映出几分愧疚。
是望见那神色，崔予馨下意识紧张，她不免看向黎蕴嘉。
病床上的黎蕴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对他的愧疚，抱着胸的黎蕴嘉微微抿唇，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甚苟同。
是盯着黎蕴嘉的侧脸，崔予馨心头一揪。
这些跟黎蕴嘉在一起的日子、这些逼着自己快速成熟的日子，崔予馨一看两人的互动，不用一旁的郑人炜解释，已经能明白当中的意思。
宋铭理跟倪雅薇一样，都认为黎蕴嘉会选择跟她在一起，是因为他跟她分手太难过、是因为她在逃避才会选择跟她交往……
是吗？不是吗？
车子里的广播播着一些老歌，几首梁静茹、几首郭静、几首光良、几首陈小春，崔予馨听着，任那些音符撞进耳膜。
她感觉自己的心沉沉的，思绪似乎被情歌里的伤感揪进了旋律里，而她低低的跟着唱，不知道该怎麽把自己从那些音符当中拯救出来。
如果，黎蕴嘉的想法是一个问答题，让崔予馨填答案，她知道她会选择填上相信黎蕴嘉的那一格，尽管落笔时笔尖会有些颤抖，但她会这样填的。
可崔予馨不知道的，或许是，面对黎蕴嘉给她的信任，她该怎麽相信她自己。
崔予馨深吸口气，早晨的冷空气带着沁人心神的凉意溜进她的肺部，冷冷地在她身体里打了一个旋，增添她几分清醒。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早承诺过黎蕴嘉的。
「蕴嘉她相信我，我更该相信我自己。」开着车，望着车外随下班时间穿流不息的车潮，崔予馨点点头，低喃，「而且我告诉过她，我们没问题的。」
嘴里说着这话，崔予馨的心却怦怦跳，白皙脸庞似乎也热了起来。
只因她是想起前天，想起前天她和黎蕴嘉滚床未果，黎蕴嘉把她抱在腿上的情深意动。
崔予馨不知道有没有跟黎蕴嘉说过，黎蕴嘉的双眸黑白分明的好看，当中蕴含着几分温柔清澈，望进去时像灿烂阳光洒落在粼粼溪水上的波光。
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每每她把崔予馨望进眼底时，崔予馨便会觉得心中的那点不自信、不明亮，都被黎蕴嘉眼中的温柔悄悄带走。
而等崔予馨回神，她已经多了些什麽，或许是勇气那类的东西……总之，她会觉得，今天、明天，甚或是以後，许许多多的日子，她都会好好的、努力的，坚持走下去。
黎蕴嘉是那样的一个人，黎蕴嘉对她是那般重要的存在。
这件事情崔予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很久很久以前。
时间，可以回溯到她跟黎蕴嘉交往这半年多的日子以前、甚而回溯到她暗恋黎蕴嘉这两年三个月又十七天的那时间点以前。
崔予馨心下澄明。
此刻，开着车的她，眼见导航上王恺崴的家要到，她的思绪却还是悄悄走近两年多前的那些日子，她刚进N.France的那几个月，黎蕴嘉温柔的陪着她完成一个个专案的那几个月。
照理来说，刚进公司的人，都是由公司专员来带，但她是好运吧，刚好黎蕴嘉刚升组长，而本来预定要带她的专员恰好离职，组里剩下的几个人都忙不过来。
「予馨，你之後就跟着我。」带她的专员离职那天，崔予馨被叫进黎蕴嘉的办公室，而在此之前，她只有跟黎蕴嘉在影印室里碰过几次面。
看起来是个有耐性的主管，还教过她几次怎麽使用影印机。听见黎蕴嘉的安排，崔予馨在心里暗自思量，但还是免不了紧张。
手捏成拳，她悄悄的深呼吸，暗暗希望黎蕴嘉没有发现。
「予馨，你等等。」
黎蕴嘉却像看透她的心思似的，在她故作镇定走出办公室的刹那，黎蕴嘉从後头叫住她。
「记得，以後有问题，你都可以问我的？」桌子那头的黎蕴嘉眸光明亮，她开口。
「你知道我的分机？」她说着这话，温柔的嗓音，跟她望着崔予馨的大多时候一样，总是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从崔予馨的耳畔，勾进她的心思里。
「好。」崔予馨记得她当时傻傻点头，却是在拉开门的刹那，彷佛听见黎蕴嘉又说了一次。
「……予馨，不要害怕，我是说真的？」
黎蕴嘉低道，不甚鲜明的嗓音在崔予馨的耳畔轻轻绕着，後来的日子，崔予馨一直没有把握黎蕴嘉当时是否真的那样说了。
可那或许，已不是非常重要。
「虽然我很混，做事老是做的马马虎虎……」导航的指示显示目的地抵达，崔予馨把车停下，望着窗外的阳光，她握紧方向盘，轻轻吁气，「但我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做得看起来像个样子。」
「都是蕴嘉以前一点一点地教我的。」手撑住额头，却依然觉得思绪很沉，崔予馨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复杂的心思，但她不讨厌，甚至有些珍惜。
只因那样的心思，让她觉得，她跟黎蕴嘉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像过往一般遥不可及。
她知道她在走向黎蕴嘉的那端，而黎蕴嘉会在那里温柔的等着她。
就像过去一样，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一样。
她知道的。
思绪纷纷，崔予馨打开包包又检查了一次，确认等等会议上需要的东西，她都已经带齐了。
然後，她是在那堆文件里，发现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跟一整盒的巧克力。
还没把纸条拿出来看，崔予馨的心头便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给占满，真要说，那情绪大部分的比例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