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儿在滚滚尘沙中奔走,邯昭带头,韶媗和司离尾随身後。
离开前他特地写了纸条,让暗处躲藏着的暗卫替他送去御烟宫,以免申墨篮找不着人而动用四方人马,派出浩大部队,就为了寻他一人。
⋯⋯光用想的就让邯昭背脊发麻。
自从伤癒後,申墨篮对他的照顾愈加小心谨慎,时时警惕着是否有人会对他不利,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宫主大人便亲身上阵,杜绝恶言,斩除恶人,除此之外在他无法伴於邯昭身边时,更是派上暗卫们暗中保护他。
⋯⋯简直过头!
邯昭并不是全然奈何不了他,大抵是为了让他安心便随他的意。
反正无论他走多远,他都知晓申墨蓝定会追上来,所以邯昭简单收拾行囊,打发走暗卫们,便携着两位徒弟上路。
经过简单的调查,送信委托者的宅院位於万玵城外约三十里远的一个小镇中,此户人家姓氏为“桂”,和信中的含笑两字压根儿无关连。
兴许是如此,故才激起了邯昭的好奇心。
究竟这含笑女鬼是否别有深意?
这走走停停间约莫两个半小时他们便抵达小镇,远远便能瞧见石雕牌坊,上头刻着三个大字ーー“春溪镇”。
当他们停在牌坊前时,原以为会是未时热闹欢腾的街道光景,或是孩童们在镇里玩耍的画面,结果却是一片静穆无声,薄雾茫茫。
要不是轻烟从小屋的烟囱缓缓飘向无际天边,他们还以为此处无生人。
韶媗蹙眉轻声说,「师傅,感觉此地有些诡异。」
司离颔首,「师傅,当心有诈。」
邯昭倒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指着前方道:「走吧,先进入再说。」
当三人缓缓踏入时,四周却传来阵阵低语声,但具体说了什麽却怎麽也听不清,似乎是被什麽屏蔽似的。
「师傅,这里真的没妖作乱吗?」司离忍不住出声问。
「别打扰师傅,你没瞧见师傅在沉思吗?」韶媗轻拍了下他的臂膀,细声斥责。
司离望向邯昭的侧颜,隐约间似乎瞧见他的双瞳绽放着银蓝光芒,那深沉的目光直视前方。
忽地他身形一动,施展轻功飘然而上,两人欲要跟上时,却听见邯昭用气音传耳说了句,「勿动。」
韶媗气恼的看着邯昭背影,只得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司离亦不敢大意,已运功呈现备战姿态。
只见邯昭雪如白的身影,脚尖轻点在瓦片屋檐上,轻烟绕过他的身,散成丝丝雾茫。
当他踏上钟鼓塔时,动作轻盈地翻身入内,拿起木棒朝大钟用力一敲,悠长深远的钟声顿时回荡在小镇中,在他们的耳边低回,震荡着他们的心房。
邯昭跃下钟鼓塔,回到徒弟们的身边,微微作揖轻声道:「在下邯昭,身旁两位为我的徒弟,受桂宅委托而前来叨扰,如有踰矩之处望海涵。」
钟声渐渐停止,眼前的薄雾亦随之散去,他们这才能见着春溪镇真实的面貌。
熙来攘往的街道,拉开嗓门叫卖的摊贩,豆腐店帅气的小哥,拿着风筝追逐嬉闹的孩童,肩挑担子的壮汉,身旁纤细娇弱的女子正替他擦汗。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一名女童因手上的肉丸不小心掉至地上,结果被奔跑而过的小狗叼走,正哇哇大哭着。
韶媗见状立刻向摊贩买了肉串,当她递给女童时,温声说,「别哭,姐姐请你吃。」
当女童欲开口时,远处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急奔而来,轻声问道:「哎呀,团团怎麽哭了?」
韶媗抬眸对上一双温柔如春风的漂亮眸子,先是一愣才赶忙解释方才的状况。
她一听赶忙道谢着,而吃着肉团子的女童亦破涕而笑。
女童瞧着约六、七岁,圆嘟嘟的小脸可爱极了,她韶媗说了声,「谢谢姐姐。」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罢了。」韶媗摇了摇手,被女童天真的模样逗笑了。
女子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稍稍打量了下邯昭等人,站起身来带着婉约笑容有礼问道:「请问你们是?」
「小姑娘好,我们是自万玵城过来这儿寻人的,敢问姑娘知晓此地是否有姓“桂”的人家?」邯昭有礼客气地询问着。
女子闻言立即颔首,不禁轻笑出声,「咱们真是太有缘了,小女子正巧姓桂,此镇只有一户为此姓。」
此言一出,三人不免怔愣了下,这缘份说巧,似乎也巧过头了?
加上方才他们入此镇时所遇的障眼法,以薄雾屏蔽,以钟鼓塔为阵眼,白天得敲钟,入夜则得敲鼓才能破阵,要不是邯昭本就善於幻术阵法,换成寻常人大概绕了几十圈依旧不得解法。
看来这春溪镇不仅暗藏高手,兴许还暗藏着何等秘密,这一想让邯昭更想一探究竟。
邯昭简单的将来意告知女子,女子先是静默半晌,约莫片刻才缓声说,「我想⋯⋯委托者应该是我的姑姑。」
「姑姑?」
女子颔首,「家中大小事都是由姑姑定夺的,她虽是女子却聪颖机灵,而宅里近几日发生了一些怪事⋯⋯」
话说至此她便停住,顿了下才又说,「我先带你们回舍下,让姑姑亲自向你们解释会更清楚明白。」
一旁听着的女童抬起小脸接声,用着稚嫩嗓音问,「你们是爹爹的客人吗?」
韶媗见她这可爱模样,忍不住上前蹲下身子,柔声说,「我们是来替你们解决麻烦的,小娃儿愿不愿意带我们去呢?」
女童眨了眨还挂着泪水的大眼,用力点头。
她似乎挺喜欢韶媗,主动上前牵起她的手,童言童语的还说了句,「姐姐漂亮,可做哥哥的新娘子。」
女子闻言赶忙道歉,「对不住,孩子还小,胡说八道的话语请勿挂怀。」
韶媗笑着摇头,表示不在意。
邯昭勾唇一哂,随性的道:「无妨,倒是我们得麻烦姑娘带路了。」
「不麻烦。」女子边走边开始介绍起自己,「小女子名碧烟,碧草之碧,云烟之烟,唤我碧儿就好。」
接着她又指了指身边的女童,「这小女娃是我小妹,她是团团,团圆的团。」
「团团?这名字真可爱。」韶媗笑着称赞道。
桂碧烟掩嘴轻笑,轻捏桂团团的脸颊,「取这名怪不得生得像颗小肉包。」
虽然不大懂意思,但感觉姐姐这是在取笑她,桂团团鼓起小脸拍开她的手。
接着又是一阵笑闹。
大概是两人的年纪相仿,这一路上皆是她们的笑语声,邯昭和司离只能默默牵马跟在身後。
但这一路上两人没有放松警戒,包括挂着笑脸的韶媗。
当他们穿过小镇,越过小桥流水,爬了一段阶梯後,便来到一间宅院前,酒红色的大门正敞开着,似乎早就恭迎着他们的到来。
「便是此地。」
桂碧烟带着三人入内,浓郁的桂花香随即扑鼻而来,身旁栽种着一棵棵的桂花树,但现下不是桂花开的季节,这桂花香究竟从何而来?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困惑,桂碧烟指着里头,「姑姑非常喜爱桂花,故把花瓣磨粉焚香烧,所以宅院一年四季都能闻到桂花香。」
邯昭蹙眉,他总感觉这香气不是那麽单纯,毕竟狐妖的五感是很强的,所以稍稍有点不对劲之处便能发觉。
此香似乎先前在梦里闻过,那个梦中似乎有⋯⋯
「师傅?」见邯昭有些晃神,司离出声提醒。
邯昭的思绪被打断,这才发现自己正蹙眉沉思,却又摸不着头绪,他赶忙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司离挂上担忧的神色,自从邯昭伤癒後偶尔会出现这种状况,让他心里头不禁升起不安感。
加上这次无申墨蓝的伴随,他更是得担当起保护师傅的职责,不得再让邯昭有一丝丝的损伤。
毕竟他们都知晓邯昭复出江湖的用意为何,邪派未除,这武林依旧动荡不安,亦会要胁到他们的性命,因对方可是曾经轰动武林的阎磷殿,叫人心生恐惧的黑暗化身。
还有一事便是邯昭心心念念着的,关於儿时父母身亡的真相,他不断的在四处搜集信息,总希望能有明朗的一日。
所以他在伤癒後,便踏出安稳之处,重回危机四伏的武林。
轻轻叹了口气,邯昭身上的担子太重,包括他是狐妖这事儿,都会替他带来致命杀机。
倘若可以,他还是希望师傅能退隐江湖,不再过问武林大小事。
「阿离,别担心,师傅我无事。」邯昭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笑容依旧的云淡风轻。
司离瞧了几眼,又叹了口气,当他经过他身旁时轻轻落下一句,「师傅放心,徒弟此生定护你安然。」
邯昭望着他壮硕的背影,垂下头来勾起暖心笑靥。
桂碧烟带着他们穿过庭院,来到大厅时,仆役们却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到来,已於此等候,并递上茶水。
邯昭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多说什麽。
这一路上的仆役不多,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浅笑,并温声朝他们打招呼,那一个个的神情显得很是愉悦。
「我已经请人去唤姑姑过来了,你们先坐着歇息会儿。」桂碧烟始终都挂着眉眼弯弯的笑意,似乎对邯昭他们的到来很是新奇。
据她所言,春溪镇很少会出现外来人,她也没离开过此镇,自小生活起居都在此地,所以她很向往镇外的风景。
几句谈话间,一阵桂花香随着步伐声缓缓而入。
当他们抬眸时,一道深紫色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名相貌极为美艳的女子。
狭长的眼眸搭着高挺的鼻,微微勾起的唇藏着千娇百媚,如羽翼般的眼睫轻轻扑簌着,叫人瞧着心池不免落下涟漪。
但邯昭并没被女子精致的面容打动,他瞧着瞧着,倒是觉得女子的身高似乎比寻常女子还高了些?不,不仅仅高了些,这身高根本同男子无异。
女子缓步站到邯昭面前,软声道:「奴家恭迎贵客,让贵客久等了。」
邯昭态度从容的寒暄了几句後,直问女子,「派人送信至藏雪阁的便是姑娘吗?」
「正是奴家。」她的神情转为愁苦,蓦然握住邯昭的手,声音挟带着一丝丝的哀求道:「望邯大侠救救胞弟。」
邯昭脚步不自觉的微微後移,不知是不是这名女子的身高让他有压迫感,抑或是女子散发出的气势叫他不容小觑,让邯昭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除此之外,让邯昭更感困惑的是,在这双眸子里,似乎找不到她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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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写,抓手感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