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何荞宇心想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早点睡,再这样精神不济地上课,总有一天一定会出事,因此完成当日的功课後,她便熄灯上床。
为了能一夜无眠,她还特别点了助好梦的香氛蜡烛,在她睡着前,都能闻到薰衣草的淡淡香气。
但显然失效了。
「……」
「……别跑!」
「好胆就别让我追到,不然你们就死定了!」
紧追在後叫骂声让何荞宇的心跳越跳越快。
她的梦是真的,应该说,像真的!
冷冽的风刮过何荞宇脸颊上的擦伤,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十分真实,在逃跑前,她的後脑勺挨了一棍,剧烈的疼痛时不时从脑後袭来。
这到底是什麽累死人的梦!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是因为,她正抓着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在逃跑。
一路从器材室到篮球场,从篮球场到中庭;从中庭到顶楼。
回想起刚才她在梦里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储物间,那是一间由铁皮搭建的小仓库,四面堆满外扫区常见的竹制扫把和洗刷用具。
空气并不流通,一股陈年不新鲜的气味混合烂泥腐烂的味道,很闷热,还有点潮湿,储物间很昏暗,上方仅开了两个小铁窗,窗前还排列放着几只扫把。
「就叫你走路别乱看!」
「我看你是不想要眼睛了!」
受够梦境的她原本想静静待在原地等到梦醒,然而,当她听到一群人的叫骂声,并循声转过视线时,她竟看到一群人正在殴打一名瘦小的男生。
从众人的谩骂声,她大概听出被打的男生做了某件事,惹毛那群人的头头。
即便只是梦,何荞宇目睹施暴过程,还是感到气愤难忾,她想都没想就抓起旁边的扫把,冲上去救人,然後她就开始一连串的梦里逃难记。
梦境的时间大约是黄昏,校园里还有不少师生,但竟没人注意到他们,甚至还有一名教官看到,只是喊了句别在校园乱跑,然後就离开了。
最後,他们被逼到顶楼的边界,她的後方只剩下一条半腰高的水泥护栏。
——人在清醒时如果太压抑自己,当那些情绪会在梦里爆发,人就容易在梦里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就在紧要关头,浮现在何荞宇脑海的画面竟不是人生走马灯,而是杨雅雯某天发神经随口说的话。
她扭过脖子,斜斜瞄一眼底下,八楼高的高度,下方来来往往的师生像密密重重的蚂蚁一样。
收回目光,前方的四名男女边活动筋骨边逼近。
受害的男孩脸色苍白,一脸快要被吓哭的表情,男孩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伤,一只眼肿得几乎看不到。
「没事,我会救你,别担心。」何荞宇以耳语的音量对男孩说道。
男孩用没肿的那只眼望向她。
何荞宇轻拍男孩的肩膀,并将他往顶楼边缘推远,以免他不小心掉下去。她则是双手一撑,翻上微微高起的水泥护栏。
「投降。」
何荞宇举高双手,并往後踏了一步。
迎上四道诧异的视线,何荞宇勾起大大的笑脸。
「这个梦我不做了,我先去死了。」
晚安,各位。
她闭着眼,往後一踩,整个人向後一仰,往下坠落。
强劲的风刮过耳膜,呼呼的风声像是尖叫声,又像真的有人在耳边大声尖叫,所有感官和知觉同一个点高速落去——
任安旭猛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