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开赵媛房间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花香，瞬间使我失神。
悄悄阖上门，一转身就见桌上放着三样被小心翼翼收着的物品。其中两个是在滂沱大雨的夜里，几乎是仓皇过渡到她手上的伞和外套；另外一个，是她生日那天，我下意识就替她围上的自己的围巾。
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我咽了下，乾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可胸口传来的疼痛和颤栗却让我手足无措起来。
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我这才蹑手蹑脚来到床旁，尽可能不去发出任何声响，在见到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容时，却是浑身一僵。
我马上意会过来，她那副模样并非毫无根据。大概……和严恺有关吧。
我垂眸安静凝望她的睡颜，上头薄汗涔涔，不自觉伸手替她拨开额上的发，没料到床上这人忽然睁开双眼，对上视线的刹那，呼吸竟是一滞。
几秒後，似是确认眼前的人是我，赵媛收起眼底那抹防备，又缓缓阖上眼，彷佛从未醒过。
许是见我迟迟未开口说话，赵媛又睁开双眸，琥珀色的瞳孔就这麽撞进我眼底，我胸口一紧，差点呼吸不过来。
「我妈和你说了什麽？」
赵媛直觉敏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一想起方才的对话，我赫然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宁可摧毁整个世界，也要让她安心笑着的疯狂。
「她说你前阵子跑步跑得很勤，简直像着了魔的笨蛋，自己感冒发烧都不知道，让人担心的小屁孩。」我胡乱加油添醋了一番。
「这种天感冒有什麽好奇怪的？」
很显然地，赵媛不只身体虚弱，连思考都果断放弃，否则我这漏洞百出的说辞，怕是还没说完就会被她无情打断，再来个骂人不带脏字把你呛的再也不敢出来见人。
「你明知道这种天容易感冒，干嘛还出去跑步？练体力也不是这样吧。」
「你以为跳舞很容易吗？」
见她又像以往那样毫不留情地呛我，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我眼眶一热，差点哭了出来。
「是不容易，可你高一也没这麽热中跳舞啊。」
赵媛相当乾脆地翻身不理我了。
我上前替她拉好被子，瞥了她一眼。「那头上的伤呢？」
隐藏在黑发里的绷带实在太过刺目，隐隐还能见着一丝血迹，我不清楚那是真实的，亦或是我大惊小怪，幻想她鲜血淋漓的样子。
思及此，我不禁一颤。
赵媛还是没有给予我答覆。相较起窗外那不知何时便开始的绵绵细雨，她实在太安静了。
我叹口气，视线落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意外捕捉到藏匿在棉被底下的身躯竟是微微颤抖着。我愣了一下，赶紧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烫得我下意识就想缩手。
我拿起她桌上的药包，倒了杯水，喊了她一声，可这人置若罔闻，我只有无奈的份。
「你不吃可别怪我喔。」我压低声线威胁，她还是不理。
掀开她被子的动作一点犹豫也没有，见她一动不动地面向墙壁像是睡着了，我心一横，果断爬上床躺在她身後，移动身子靠近她的同时，一股清幽典雅的花香随即扑鼻而来，我彷若醉了，思绪开始朦胧起来。
我伸手从後环抱住她。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我能感受到赵媛猛然一僵，过高的体温顿了一秒後疯狂朝我袭来，仅仅只是一刹那，我便恋上这份温度，兴起不愿松手的念头。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瞧她浑身僵硬，我赶紧澄清，「那不然你发烧怕冷又不吃药，我能怎麽办？」
也不知她是不是听进去了，紧绷的身子像泄气般瘫软下来，灼烫的感觉在耳根一点一滴蔓延，最後凝聚在眼眶，我甚至不知道是她因寒冷而不断颤抖，还是我因她的体温而微微发颤。
因为，真的好温暖。
隔了一段沉默之後，我开口，终於问出口。
「为什麽剪头发？」
细致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我不清楚有多短，只能粗略估计大概是耳朵以下，可绝对不超过脖子。
我感觉自己的睫毛在颤。
「是因为严恺吗？」
回应我的是赵媛浅浅的呼吸，整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听说校庆那天的事了，真可惜，没能亲眼见到你告白的样子。」我靠上她的後颈，缓缓闭上眼。「因为白忻羽受伤了，我不放心她。」
我不敢呼吸的太猖狂，深怕惊扰了她。
「虽然我知道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我果然，还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我很後悔那天的一切，对不起。」我缓缓睁眼。「四年後，让我补偿你，好吗？」
「赵媛，」我轻声唤她，「我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她依旧没答，此刻静得连呼吸都被一并抹去。
「赵媛？」我眨眨眼，单手撑起自己去看她的脸，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我缓缓抬起手，以指腹抹去她脸颊的汗水，许是她体温高的关系，竟摸到了一丝温暖。
那触感，就像泪一样。
我依在她耳边，低声絮语，「晚安。」
谢谢你那时在医院照顾我。
*
这次班上的段考成绩估计每人平均会往下掉个十分，而罪魁祸首正是坐在窗旁一脸淡漠的赵媛。
她回来上课的那天正是考试第一天，见她顶着一头短发走进教室，所有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弹炸得措手不及，足足愣了有一分钟之多。我庆幸自己早就知道此事，才不会在考试的时候像他们那样嘴巴大开，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媛看，口水都快滴下来，像痴汉一样。
不管他们是因为赵媛那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引人遐想，还是那精致的锁骨终於「拨发见人」，总之她莫名其妙就替我撂倒了一大群竞争者，简直胜之不武，特别爽。
第二天考试结束後到了补习班，本该在你侬我侬的徐青岚一见到我便冲上前揪住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一旁角落，两颗眼珠子瞪到都快掉出来了。
「干嘛？要比眼睛大是不是？」若对手是赵媛我绝对马上举双手投降，可换成徐青岚，我还是可以奋战一场的，虽然赢的机会还是一样渺茫，哀伤。
「朱瑄桦，赵媛是发生什麽事了？」她按着我的肩膀前後摇晃。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
「你不会自己去後面问……」呃，忘记赵媛这几天都请病假了。我遂改口道，「总之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我想起来了！你前天才去探望过她对不对？」
「是、是那样没错……」这跟她剪头发有什麽关系？
「朱瑄桦……」徐青岚倒抽一口气，摀着嘴惊呼，「你这个死变态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
她说这话时我正在吃面，闻言我呛了一脸，面从鼻孔滑了出来。
「徐青岚，你是撞到头吗？」没头没脑地在说什麽呢？
我不甘不愿地捧着碗站起身，多亏她天外飞来这麽一笔，我的面里不知哪条才是沾有鼻涕的那条，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是我晚上肚子饿，绝对到她家里翻她家的冰箱，吃垮她全家！
倒了厨余後，我走进厕所洗手漱口，从镜子上看见两个女生并肩走了进来，嘴里谈论着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真的，我也觉得赵媛剪那样很好看，可惜她今天没来，不然我就要去找她拍照了。」
「人家才不会理你呢，你当她冰山女神的封号是假的吗？」
两人边说边走进厕所关了门，还好她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否则铁定会被抓去问一堆问题，然後发现我一无所知就开始霸凌我，宝宝心里苦，但宝宝说了也没用。
我加快搓泡泡的速度只想赶快逃离现场，将手伸向水龙头时，身後那话，如雷轰顶。
「对了，关於赵媛我还听到一个传闻，就是校庆热舞社跳第三支舞时发生的意外，好像是人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