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睁开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心里的那个人,你很失望是吗?」
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阵,我坐起身,不打算理会严恺的问题,以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瞥了一眼时钟,我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竟然已是放学时间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和严恺的第一次独处。以前的我是求之不得,能和帅哥共处一室不知上辈子要烧多少香这辈子才有可能实现。
可现在的我只想抓一把盐往他身上扔。
「你是故意的吧……」我无奈。
「你指哪件事?」
「还能有哪件事?当然是我之所以会躺在这里的理由啊!」我的天啊,这人是老人痴呆还是打算甩锅不认帐?
「喔,那是意外。」严恺向後靠上椅背,炫耀似地翘起那条逆天长腿,优雅交叠。「不过既然都发生了,那我就将错就错了。」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多想拿起一旁的重物就往他脑袋砸,不过看在他手臂肌肉结实的份上,我看我还是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好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我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你不问我问题吗?」严恺伸腿挡住我的路,不得已只好又坐回床上去。
「我没有想问的,拜托你快放我……」
「是没有想问的,还是不敢?」
我僵住身子,一道阴影蓦地自上而下垄罩,耳畔随即飘进严恺那彷佛来自地狱的低沉嗓音,我竟是不寒而栗。
「你那些亦真亦假的愚蠢……都是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胆小吗?」
那一刻我蓦然意识到,这世上最残忍的掠夺,是在一个人的心里放入恐惧。
可我却连自己究竟在惧怕着什麽都不知道。
我狼狈抬起脸,却见靠我极近的他视线落点并不在我身上,愣愣地顺着他微微侧着脸的方向看去,迎面而来的,是站在保健室门口的白忻羽。
她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转身跑开。严恺彷若算准时机般也在这时起身回座,嘴角笑意越发地深。
「怎麽,不追出去吗?」
我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看,没有回应。尽管我没有读唇语的技能,可方才我还是轻易辨别出自白忻羽唇边溢出的话了。
――你喜欢他,对不对?
「现在出去,应该还能追上她吧?」
我收起视线重新靠回床头,平声道,「不。就这样吧。」
严恺嘴角一勾,我似乎在那个微笑的端点看见了绽放开来的讽刺。「对现在的你而言,不管我说什麽怕是都在鸡同鸭讲吧。」
不明所以地蹙起眉头,这男人十句话我有九句听不懂。
「朱瑄桦,我对别人的事没什麽兴趣,不过,我很讨厌你。」严恺兀自站起身朝我逼近。「务必要记清楚你的所有决定,否则就不好玩了,明白吗?」
我难以置信地瞠大双眼,随着严恺傲然转身离开的姿态蛮横地将那抹不可一世的笑容深深植入我的脑海。
而临走前那话,更是将无止尽的揣想膨胀到了极限,短短两个字竟是让我呆坐在床上,久久也无法回过神来――
「情敌。」
*
「青岚,你要不要吃糖?」
「好啊。」
於是一条手臂从我眼前横过,我眼神死。
「甜吗?」
「甜。」徐青岚这声娇喊酥得我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满地。
「再甜也没你的笑容甜。来,再一颗。」
我猛地拍开遮挡我视线的手,糖果禁不起这般冲击掉到前面同学的衣服里,那人转过来狠瞪我一眼,我下意识朝他无辜眨眼。
「哎呀,好浪费啊。」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很多,」一袋糖果被推到我的讲义上,撞歪了我正抄着笔记的手。「你尽量吃,不够我再去买。」
吃屎!你们俩手牵手去旁边糖尿病,拜托别打扰我认真上柯藤威的课行吗!
「朱瑄桦,你的手压到我的糖了。」徐青岚一脸怪罪,还打我手背。
「朱瑄桦,我看你是欠教训,跟我出来!」
你看你看,这男人动不动就霸凌我,就是上次那个假林志颖,我怎麽也没想到徐青岚的男朋友就是他,简直阴魂不散。
待会下课去收个惊买个符好了,顺便筊杯问问是不是犯太岁,要不怎麽什麽麻烦事都往我身上靠!
「别啊,你打她弄疼自己怎麽办?」徐青岚将手伸了过去。「我会心疼的。」
於是这两人就这麽牵起手放在我的讲义上了。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要放闪麻烦外面请,拜托不要打扰我上课,学费很贵欸!」
「谁叫你要坐在中间当电灯泡?」
怪我罗?现在是在怪我罗?
等一下,这两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开始玩起彼此的手了,一会抠一会捏的,恶心死了,走开!
「对了,朱瑄桦,你待会准备给她什麽惊……」
徐青岚话都还没说完,我的手机铃声大作,一道道如冷箭般的肃杀目光朝我飞来,吓得我赶紧撞开坐在身旁的假林志颖,拔腿就往教室外头狂奔。
教室外头的楼梯间回音大,我半秒不敢怠慢,看都没看来电显示便滑开接听键,而後贴上耳畔。
「喂?」
对面仅有些细小的杂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我拿下手机,瞥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重新将手机贴上耳朵时,顺势喊出了她的名字。
「白忻羽。」
「朱……」她软糯的声线听来闷滞而犹豫。「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似远似进的人声,我愣了一下,问,「等等,你现在在哪里?」
「刚要出捷运站。」
我瞥了一眼手表,蹙眉道,「现在都快九点了,你怎麽还在外面?」
「这次校庆要跳的舞有难度,所以热舞社都加练到很晚。」我看不见白忻羽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不安自她眉间漫延开来。「你别担心啦,我没什麽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
说来,体育课是早上的事,这也代表我几乎昏睡了一整天,因此除了早上和在保健室的短暂一瞥,我和白忻羽基本就再也没碰面了。本来我是没多想的,不过一想起她在保健室外轻如梦呓的问话,以及急欲藏匿却因而破绽百出的哀伤,我做不到视若无睹。
『情敌。』
尽管当时严恺说这话时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可後来仔细想想,我倒也没什麽特别的感觉,纯粹就是意外。
完全看不出来呢。关於严恺喜欢白忻羽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