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段考结束,苏阳果然如他所说的考了全班第一名,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我和瑞南的成绩都因为补考的关系而被打八折了,否则校排的前一二照样会写着我们俩的名字。
瑞南一拿到成绩单便灰头土脸的,成绩打了八折对他来说影响可大了,他说过他以後想直升县里的重点大学,除了看联考成绩外,在校成绩比重也很大,虽然他笑着说是自己没读好书、考差了,但我心底明白,他是不想让我感到内疚。
「赵落希,你输了,说话可要算话。」
座位前方的男孩惯性的向後转,迫不急待的对我亮出了他的排名,笑得不亦乐乎。
我实在不太能理解时常打电玩到三更半夜,边玩边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苏阳,到底是靠了什麽本事拿了班上第一。
我还记得苏阳跟我下的赌注,他说我输了就得替他买一个礼拜的早餐给江孟辰。
我算了算他的成绩,再算了算我的,「那不公平!如果我段考那天没有因为生病请假,我的成绩还是赢你。」
我是输了,但也不算是真输了,这让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那并不在赌注的范围之内,白纸黑字说明一切。」
「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考试前一天对我下了什麽蛊,让我生了重病,心机够重啊你苏阳!」
「你少诬赖我了。」
「哼,看你得意成这样,以为送送早餐献个殷勤就可以收服江孟辰的心,你也太小看她了。」
「我势在必行。」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瞄了眼坐在教室前排总是绑着高马尾的江孟辰。
教室窗外的阳光洒在苏阳乾净的脸庞上,他逆着光线笑出了一口白齿,发丝微微闪着光,有时候我会想着,到底是怎麽样的孽缘,得以让我遇见这个男孩,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有时候让我感觉特别气愤,又特别的烦躁,但久而久之,我发现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的古灵精怪的确让生活增进了一点趣味。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这男的因为一只肥大的蟑螂,在我傍晚就要入睡前按了我家门铃一千次,让我气得牙痒痒。
「赵落希,求求你,我他妈求求你!」
「你这个王八蛋!到底要做什麽!」
我总是被这可恶的家伙扰得夜不成寐。
「蟑、蟑螂!还是会飞的那种母蟑螂!求你帮我抓!拜托你了!」苏阳见着我就像见着了救星一样,就怕我不搭理他,他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
「你怎麽知道是母的?」
「我、我猜的,不是母的就是公的!」
「你到底在讲什麽废话!」
我再也忍受不了脾气,怒气冲冲的抓过苏阳摆在门口的鞋子,活像个疯婆子一样冲进他家,啪的一声打死了墙壁上那只无助的蟑螂,黏稠的绿色汁液黏在发白的墙上,我扔掉他的鞋子,眼神充满鄙视。
「喂!为什麽要用我的鞋打啊!」
我瞪着他,难不成要用我的鞋打吗?
苏阳还在旁边啊啊的叫着,「我的妈啊,到底为什麽那种东西会出现在我家啊!恶心死了!」
「别再那像个女人似的,丢不丢人啊你!」
我大骂苏阳,可是心底说实话也没有真的很生气,也许我已经开始习惯了他。
习惯了我学校之外的生活里,还有这个少年。
江孟辰和苏阳的互动一直都不是很多,苏阳虽然长得好看,但真正让她心动的却是合唱团里的学长。
欧卓里学长人不差,长得也算是大众女孩会喜欢的阳光运动型男孩,但就是女生朋友多了点,这点让我感觉有些不妥,江孟辰一股脑地陷进这段暧昧的关系中,总说欧学长人缘好,身边的苍蝇当然会多了点。她并没有很在乎这件事,她是相信学长的。
盲目的青春恋情在心底长出了嫩芽,两人一来一往的暧昧氛围让江孟辰失去了理性。她不知道,欧卓里其实同时和好几个学妹暧昧着,关系匪浅。
发现这件事的契机是在上周五,那天旗城下了场大雨,空气湿热,放学时候元元拉着我到美术教室去,元元喜欢美术,上学期参加过美术社,但家人觉得美术社还要另外多缴一笔费用经济上无法负荷,她才又退出了。
所以偶尔想画画时,元元就会趁着美术社没有上课,拿着画板溜进美术教室偷用里面的颜料,偷偷摸摸的画着。
「今天下雨溅的我袜子都是泥水,我想回家啦。」
和元元一起偷闯美术教室让我有些心虚,怕的是巡堂老师经过发现我们偷闯美术教室,还不各记我们一支警告!
「别想找藉口开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元元这种事大概是干过太多次了,泰然得很,「你就放心吧,哪个老师那麽无聊,是要把学校当旅馆一样一间间打开门捉奸吗?」
「你干什麽一定要拉着我来陪你冒这个风险。」我坐在圆形木椅上,看着元元拿起颜料,在画盘上挤了又挤。
「我是会怕事的人吗?」她一脸正经样,「我元芳芹什麽都不怕,就怕鬼。」
「学校里哪有什麽鬼,你小说看太多了吧。」我说。
「谁说没有的,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以前是乱葬岗吗......你没听说吗?上届学长姐不怕死,半夜抓了手电筒就冲来学校探险,结果就出事了,听说是看见顶楼那块聚集了满满的鬼魂,後来那些学长姐全中邪了。」
「别说了,你说的我都毛起来了......」
「我还得去告诉陈河那家伙,看他还敢不敢再去顶楼偷抽菸。」
「你还是别费力了,他肯定会翻着白眼骂你傻逼。」我大笑。
黄昏过去,太阳已经迟暮,元元画到一段落,终於肯收起画笔,我瞄了眼她口中所谓的旷世巨作,那纯白色的画纸上以各种五颜六色画出了人物和景色,仅仅只有雏形,细节部分她还没完成,对於我这种没有美术天分的外行人来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问元元她画了什麽,她一脸神秘的说,是青春啊。
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几年後我再次看到元芳芹那幅完成後的画作,我的心情有多麽激昂和撼动......
夜幕已黑,我和元元经过那一间间亮着灯的教室,旗城中学规定除了高一学生,其他年级都得留下来夜自习,夏天已经快过去一半,学校内内外外开始贴起了「战胜联考」、「努力学习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等等的励志标语。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夏天已经快过去一半了,高一生活也即将结束,时间转眼即逝,莘莘学子们将一届届毕业,很快地我们将陷入和准备联考的水深火热中。
从美术教室要到校门口一定得经过穿堂花园,这种时间鲜少人逗留在教室外,这时天色已黑,花园里相当漆黑,我们走在石子路上,靠着两旁发着微弱光线的灯泡得以看清楚路的动线,忽然一阵风冷冷地吹过,灌木丛和树枝摩擦发出飒飒声响,所有校园传说一瞬间充满着元元的脑袋瓜。
元元紧紧拉住我的衣袖,说幸好有我,要是没有我陪她,她大概永远都别想课後偷偷留在学校画画了,她就胆子挺小的,不敢一个人,既怕黑又怕鬼,我听完觉得有些好笑,说:「你也真是奇怪,都敢顶撞高年级学长,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你就别损我了吧赵落希。」元元噘着嘴。
忽然我们听到窸窸簌簌的细语声,我觉得好奇,元元倒害怕极了,一直催促我快走。
但我没有听元元的话,直接凑上前拨开灌木丛的树枝,像只猎豹趴着躲在远处,视线越过另一端,看见那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孔,事实上我根本不算认识他,充其量就是在走廊上碰过个两三次,但因为江孟辰的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
是欧卓里。
他在没有灯光的阴暗角落,捧着一个女孩的脸轻轻地吻着。
而我确信那个女孩并不是江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