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香城和京城之间有座跨海大桥联系。下了桥,入城之前,货车经地磅站,小型车则过检查站。
苏家的车驶近。
苏常生与父母同坐一车,稍稍加长的车型,三人对坐,隔板另一头是司机。路上,苏戎震时不时牢骚几句,赵兰宽慰。常生全程闭目,静默着。
香城检查站从不含糊,今夜更甚。五六名武装的警察模样的男人,负手而立,肃穆极。
苏戎震不以为意,低声抱怨:「常听人家说柳家人怕死,真是亘古不变。」
警察大略搜了车内,苏戎震和赵兰的随身物品也没放过。四周动静连连,苏常生却是纹丝不动,依旧阖着眼。警察知少年姓苏,见他脸色白、嘴唇白,从头到脚的羸弱气,索性通融。
「你给我打起精神。」末了,赵兰气闷,「待会闵老夫人也在。」
苏常生方睁开眼,淡而顺从地答:「好的,妈。」
赵兰惯常恶心那称呼。碍於苏戎震在,硬生生压下火气,别扭地点头。
柳天凝换上绣花旗袍,窗外天色终於黑透。
钟声又短促响了两回。她往外张望,下人在园子里收拾,户外的灯有好几盏熄灭了,昭示中宴已开始。
她回到镜前。
镜中佳人婀娜,长卷发束成少女式样的髻。衣料贴身,勾勒她起伏的胸,细细的腰,娇冶的臀……天凝试走了两步路,万种风情,摇曳生姿。
她觉得很是妥贴——谁人拒绝得了现下的她?
暗自笃定,哪怕克己隐忍如苏常生,都不能的。
赵兰有意凑合苏常生与闵悉婧。苏常生看出闵悉婧的排斥,猜测她不喜淡薄无味者,便刻意显得礼貌疏离。至於赵兰,怎会管他们来不来电?她一心想促成的事情,总过分一意孤行,遭致为之蒙蔽。
捱到其他女眷叫走苏太,两个年轻人心照不宣,作鸟兽散。
为避免苏太卷土重来,苏常生离开宴厅,决意到拱廊等一会。
然而上天不施予他太多平静。
很快,有高跟鞋行走声响由远而近,此外还有一两阵同样匆促的跫音。
陌生女人高声:「确定都找过了吗?」
「是的,一路都看过了。也或许是掉在园子里……可是草坪太大,灯也灭了——」另一道声音回覆着。语气听上去是下级。
「……难不成要把还留着的耳环也摘了?唉,我应该多准备几副首饰的。」
「女士要不要去找凝小姐,她一定愿意帮忙的……」
「有什麽我能帮忙的吗?」少年嗓音质地沁凉,有些唐突地插足。
循声,身着蓝套装的女士和两旁随侍看向苏常生。
眼前的少年有张醒目俊逸的脸。虽气色欠佳,然微微上扬的唇角,纯正不杂,莫名令人心安。
不等女士犹豫,其中一名随侍立刻道:「是这样的,宋夫人的耳环弄掉了一边,一直找不到。我们家夫人参加宴会讲求体面,没有配戴首饰实在困扰。」
苏常生表示理解,思及什麽,自口袋里掏出一粒状小物,问询道:「我刚才捡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夫人遗落下的?」
他手中是一枚珍珠耳坠子。
随侍就差拍手叫好了,「是!是!珍珠耳环,我们找了半天!谢谢你,先生!」
宋夫人接过,将耳坠捏在指尖细瞧。过几秒,她抬眸,无声端详苏常生。
後者有礼地回望,含着笑。
宋夫人遂轻哂:「请问这位年轻恩人的名字?」
「敝姓苏,苏常生。」
「我姓宋。宋某在此谢过,有缘再会。」
语毕,女士与他擦肩,进入宴会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