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以为,津桥的是非长短,和所有寻常校园里的一样。
有人起哄,有人旁观,有人幸灾乐祸喊来老师。
老师气喘如牛赶来,破口大骂,学生一哄而散。
过了一晚,所有昨日的不愉快翻篇。
到底是学生,何来深仇大恨?
可这里是津桥。
但凡踏错一步,即可能坠入深渊。
风暴还在继续,人们却不再多留。
吃饱的,匆匆离去,未吃的,今天便不吃餐厅了。
很有趣的景象。像隐形的筛子,余下有胆凑热闹的,全是金字塔顶的学生——那些有十足把握,无麻烦会轻易上身的人。
柳天凝和聂上行仍在原处,她自己预备见机行事,而不知他留下原因。
兴许是身为上一届学生会长,关切学生间纷争的职业病?
狗男人心思,她尚且无暇猜度。
李宵不知何时走了。他的确家世普通,父母似乎是聂家的律师。
撞上之後,两相对望,陷入死寂。
苏常生的面孔阴翳,目光晦暗无神。
赵帧年心里实非毫无芥蒂,可箭在弦上,他只得以早预想好之措辞,鄙夷刺激道:「小杂种,听说聂上行也让人给你递了邀请?你凭的什麽?凭你那婊子娘当十个月大肚婆还要挨操,换你一个苏的姓氏?」
他是个老菸枪,嗓音嘶哑含糊。他不再喧哗嚷嚷,这般刺耳的话,更不会说得大声,以免落下把柄。
受限於距离,柳天凝自然是听不见的。然透过读取赵帧年唇形,她已略知一二。
她也知道,类似的话语,苏常生绝对不是第一次听。
一如初见,他全无生气。
他早已麻痹,沉默,隐忍,没有怒意,没有恨意。
他仅有的是一颗衰败濒死的心。
苏常生没有反应。
他只是伫立着,无光的眼盯着他,或者虚空中某处。
超出了赵帧年所料想之外。
他以为如此程度的侮辱,绝对能使一个人愤怒至极——哪怕是苏常生这样少有情绪的人。
赵帧年为难了。
他的精神状态差劲,脑子转不动。他想,还能做些什麽呢?结论直白而简单——诉诸拳脚。
全然忘记不能「落下把柄」。
他扬手,击中苏常生腹部。
柳天凝猜对了,他的确嗑药,手於是没什麽力。
他没想过人的腹部这麽坚硬……他看见苏常生微踉跄,退了几步。演戏似的。
他瞥了一眼自己身後。到底是苏家人,他的狐朋狗党没敢动手。
视线模糊,他有些想抽菸了,苏常生的脸,变成了两张……
砰!
赵帧年昏倒了。
双目翻白,身子微微抽搐。
聂上行上前,蹲下查看。
柳天凝跟了过去,看见苏常生已要离开。
她观察他走路模样,应该没怎麽受伤。心底松一口气。
聂狗还在,她终究没办法径直追上他说话。
目送他走远,她回过头。
聂上行请了赵帧年狐朋狗党去喊校医,自己则将他姿势做微调,呈仰躺。
「他怎麽了?」柳天凝故作没好气,「脑子装了屎吧,找碴找到一半自己昏倒?」
「他口吐白沫,或许是吸食过量?我也不确定。」聂上行说。
「真恶心。」柳天凝退开了些,又道:「刚刚那弱不禁风的男学生是谁?你认识吗?」
她刻意这麽问,想知道聂上行究竟是否熟知苏常生其人。
她和苏常生初见的时间点已经有所提前。
可以判断,任何细小变化,都足以牵动未来事件的走向。
听闻,聂上行抬头,望进她眼里,微笑着,「怎麽了?你有兴趣?」
他惯用的垃圾话。却也是他反向的试探。
柳天凝很快知道,不能翻白眼。
苏常生的确有极好的脸蛋。暗她直白个性,夸一两句,未尝不可。
她於是骄傲地撇撇嘴,「挺帅的。还可以。」
聂上行站起身。
不远处,校医快步走来。
「苏常生,你应该听说过。」他说。
「哦,就是他啊。苏家的私生子。」她说得很不客气。
彷佛谈论一个不相干的、遥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