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扬起一阵风尘,正是一众人骑马前行。
为首的中年汉子高大粗壮,一身黑衣,外披红披风,显出悍勇的气质,身后则跟着十二乘骑士,高矮胖瘦不一,但皆着黑色劲装,肃杀之极。
策马扬尘的目标所在,正是竟陵城。
向前骑行一阵子,为首的汉子忽然勒马止步,举手示意,后面随从之人也纷纷停下。
目光所能及的不远处,有一群身穿粗布,手中拿刀的凶徒。
一边还有几辆侧翻的马车,地上已是躺了几个人,并没有动弹,显然已经丧命于此。
那群贼人悠然地从车上搬下物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大哥也不知多久能完哩!”其中一个粗矮凶徒叹道。
“怎么?这就等不及了?”另一个高瘦凶徒露出猥琐的笑容,“等大哥完事后,那婆娘还不是要轮到咱们兄弟的!”
“那婆娘真她娘的美啊!”粗矮凶徒不知想到什么,露出垂涎的表情,“能狠狠干上一次这辈子都值了!”
“嘿!放心!大哥都说了是有福同享!不过这首次吗!嘿!自然是大哥的了!”高瘦凶徒说道。
凶徒们正白日做梦着,却不料身后忽然杀出一骑人马,那为首的身披红披风的汉子上唇留着浓密的黑髭,模样普通,但粗糙坑突的脸上,一双怒目射出骇人的精光,他一刀便结果一个,凛然如天神下凡。
凶徒们不及躲散,只能堪堪举刀抵挡一下,就很快成了这骑人马的手下亡魂。
为首的汉子不多停留,将这群凶徒留给手下,自己则在马上借势飞起,果真看到东侧隔着高高的野草丛的一棵大树之下,一个高壮粗野的大汉正对着一名弱质女子,边撕扯着那女子的衣服,边对她进行下流之事,而那女子露出雪白的香肩,正在拼命挣扎。
那汉子运用轻功即刻飞去,靠近的时候大喝一声。那粗野大汉本听到远处打杀之声,才回过头来,便叫那汉子一刀砍中后背,只能圆睁着眼睛错愕着缓缓倒地。
那汉子将敌人毙命后,正准备上前问那女子情况如何,却在看到那女子的容颜之时,愣在原地。
他活在世上这几十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她的秀发乌黑如瀑,肌肤晶莹似雪,优美体态如山川起伏,从头到脚都显得完美无任何瑕疵。比他在甚么秀春院见过的头牌春娘不知美上多少倍!
哦不是,这女子简直不能与旁人作比,她是美得如精灵一般!
那汉子看着女子,瞳孔放大,神情痴迷,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那女子先裹好衣服,朝那汉子盈盈行了个礼,道:“小女子婠婠,多谢恩人相救!”
一举一动都万种风情,令人目不能移。
那汉子听到女子如仙乐般的声音,方回过神来,讷讷道:“不必多礼,姑娘没事吧?”
“妾无大碍,”婠婠忽又露出凄婉的神情,悲切道,“只是我的父兄家人,都已被这群贼人所杀!天地虽大,如今奴家却已无归处了……”
说罢,她轻启朱唇续道:“恩人为奴家报得血海深仇,奴家必永生永世感念在怀!”
那汉子心中一荡,不由自主道:“婠婠姑娘如不嫌弃,可愿到敝庄落脚?”
一丝希冀的从婠婠脸上飞过,随后她又羞涩问:“还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那汉子才想到自己还未介绍自己,过于唐突佳人,哈哈一笑道:“在下是独霸山庄的庄主,方泽滔!”
而这令方泽滔倾倒的绝美容颜,正是婠婠的本貌了。
独霸山庄在竟陵城的中心,本是原竟陵太守的府邸,周边四通八达,临近店铺闹市。自方泽滔占领后,便改建成了一处闹中取静,大隐隐于市的妙地。
因婠婠说自己生性喜静,不喜有人打扰,回城后,方泽滔亲自将婠婠安置在山庄内的一间无人会打扰的小园中。园中假山流水,花木葱茏,别有一番幽趣,且经人细心打扫,精心布置,无一丝慢待。
方泽滔委实下了一番苦心。
方泽滔虽未娶妻,但山庄中却并非只有他一个主人,皆因他还有一个亲弟,方泽流。方泽滔本是隋将,自昏君杨广被宇文化及杀了后,方占了竟陵,但又不想划地称王,所以才有了独霸山庄。而治理一城,建立一庄,皆非他能一人完成的,其弟方泽流在此过程中便出力颇多,兄弟二人感情极为融洽。
方泽滔匆匆自外处归城,亦是收到方泽流的飞信,说竟陵城被流寇大帮人马侵扰,希望其尽快归城主持城中大事。但是当他临近竟陵时,却发现竟陵已是一片平静祥和,外围并无流寇大军的踪迹,显然那一场危困已被化解。
入城时方泽滔并没有见到方泽流,而且见到城中井然有序,他更是将一颗心放下来,全心去为婠婠安排住处,竟将其余事都忘却,直至傍晚,兄弟二人才相见。
“大哥!”身穿一袭常袍的青年人步履沉稳急促地来到大厅,面露喜色道,“你可终于回来了!”
这人年纪约莫在二十七八上下,眉眼与方泽滔有六七分酷似,正是方泽流了,
方泽滔微笑道:“二弟,也就暂别半月余罢了。”
旋即又沉声道:“你在飞信中说竟陵城被围困,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泽流遂敛去欣喜的神情,沉稳道:“大哥你有所不知,那房、毛二寇不知如何知你离城的消息,竟结成一伙,汇成万余人之众,围于竟陵之外,摆出势要劫掠竟陵的样子。”
方泽滔神情一凛,房、毛二寇正是“鸡犬不留”房见鼎和“焦土千里”毛燥,这二寇与另两个“鬼哭神号”曹应龙、“寸草不生”向霸天合称为四大寇,四处流窜抢掠,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方氏兄弟二人建成这独霸山庄,便是为了抵御这四大寇,让竟陵城的百姓能够安稳度日。
竟陵城中的兵力方泽滔心中知晓,房、毛二人联结成万余人,若硬拼着打竟陵,城中安能像如今一样平和?
方泽流看出方泽滔心中疑惑,续道:“当时大哥不在城中,群龙无首,又兼有二寇在外辱骂挑衅、威胁恐吓,城中那叫一个人心惶惶。”
“可幸老天垂怜我竟陵城中百姓,恰逢有位名叫秦川的高人异士路宿城中,不忍流寇肆掠,徒增黎民痛苦,向我献上几条计策,助我离间二寇,互生嫌隙。又在他们心神不定之时,出奇兵惊扰,竟使那二寇贼众不战自退,这才解了竟陵之围。”
方泽滔不禁动容,二寇虽是乌合之众,但是万余人亦是不可小觑的力量,竟能兵不血刃地化去危机,这位秦川先生确实有大才。
“不知秦川先生现在何处?”
方泽流似知方泽滔心中所想,面露笑容道:“秦川先生原本想在解围之后就悄然离去,幸而小弟生了个心眼,及时将秦先生拦了下来,好说歹说,秦先生方才答应等大哥回来后,再动身。”
方泽滔点点头,道:“二弟今次做得实在不错!若能留下秦先生为我竟陵城辅佐,何愁那四大寇的侵扰?不知秦先生现在何处?”
“哈!大哥放心,我以上宾之礼相待,为秦先生安排了一处清幽静雅的住处。”
方泽滔面露笑意:“这实在很好,事不宜迟,你即刻为我引路,我要亲自登门去拜访感激秦先生。”
方泽流知晓这是大哥的行事作风,连忙安排,却不免随口问一句:“听说今次大哥救回了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小弟还未见到哩!”
方泽滔哈哈一笑,拍了拍方泽流的肩:“这连日奔波,婠婠姑娘怎受的住?正于后庄小园休息哩。二弟放心,婠婠姑娘是要在山庄久住的。”
自秦川住处出来后,方泽滔不禁的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乍见秦川,方泽滔就知弟弟所言非虚,单是他那修长优雅的背影,便透出十足的飘逸潇洒,周身一股从容的气度,实在是不世出的高人。待见到秦川面容,更是令方泽滔心中大震。虽然其人过于清秀,但正是这份清秀俊美令人恍然间以为天上仙人降临于凡尘,不禁自觉鄙陋。而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摄人心魂,使人生出一股玄而又玄的宁静感觉。
问世间有甚么钟灵毓秀之所,竟能生出这样举世无双的奇士?
方泽滔暗自更坚定了必要留下此人的决心。
只是可惜他几乎要磨破了嘴皮,好说歹说,秦川都能四两拨三斤轻松化解,表明不愿在竟陵多留。
“方庄主的盛意秦某心领了,只是秦某仍有要务在身,答应方二庄主的请求已是破例,如今庄主既归,便是完成承诺了,在下很快便会离开竟陵。”
这悦耳的男声所展现出的风度,亦使人折服。
“无论何时,我竟陵城皆会虚左以待先生。待先生完成要事之后,何不再到竟陵饱览风光?”
秦川微笑道:“天下名山大川何其之多,遍览尚不可得,二度更是难上加难。不若一切皆看缘分造化如何?”
方泽滔心底轻叹一声,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如此,方某只求先生万勿推辞庆功宴会。先生于竟陵百姓有再生之德,若一宴也不能得,方某必会心中歉疚,此生寝食难安。宴后先生去何处,方某绝不挽留!”
秦川不禁苦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忍见生灵涂炭,方才献策。并非为了甚么利禄名望,这庆功宴会也是大可不必的。”
方泽滔意态坚决道:“方某是诚心感激先生,故才有此宴请。先生可能以为这些都无足轻重,但却是方某一片真心。”
言辞恳切,再推辞便不近人情了。
秦川轻叹一声,道:“既如此,秦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强留他人亦非方泽滔的性格,一番交谈后,他只得叹气而归。
是否竟陵这一俗世小城,留不下秦川这般的飘逸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