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次遇見你 — 04. 邊緣人聯盟

薛映帆这阵子经常在校园里巧遇李博渊,前几天是午餐时间人声鼎沸的学生餐厅,这天她又在综合教学大楼瞧见他颀长的身影。

C大的每栋教学大楼各具特色,薛映帆最常出没的法学院是一栋古老阴森的旧式建筑,室内的空气潮湿闷热,昏黄晦暗的长廊单调得彷佛没有尽头,夜晚的氛围尤为诡谲可怖。李博渊活动的理学院建筑风格相对现代化,构造宽敞明亮,中庭设有一座绿意盎然的庭园,立意环保却吸引众多蚊虫肆虐。

位於校园中心的综合教学大楼和法学院一样历史悠久,建筑内部的格局无论何种方向都十分相似,教室仅以不明显的编号做区隔,薛映帆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简直是另类的迷宫,绕来绕去都如出一辙。她花很长一段时间才搞清楚教室的正确位置,之前她可是有过多次迷路的经验,在此就不一一赘述当时的惨况。

「薛大胆,你知道210教室在哪里吗?」这时李博渊显然和她有相同困扰,问路之余还故意以年代久远的外号称呼对方,惹来当事人一阵怒瞪。

薛映帆不知道李博渊这家伙哪根筋不对劲,开口闭口都是「薛大胆」,让她恨不得找来针线把他的嘴缝起来。上次在学生餐厅里他也是旁若无人的这样大声喊她,简直羞耻度爆表,害她不得不向一旁的江芷蓉解释他们两个人曾经是同学,以及「薛大胆」这个绰号的由来。

薛映帆完全不想跟眼前这个疯子说话,本来打算无视的她却突然意识到他的目的地和自己相同,只好勉强当一次好人,帮忙指引教室的方向。

「你也有上这节通识?」当两个人一前一後的走进教室,李博渊突然停下来讲话,害薛映帆不小心一头撞上他的背。

「很痛欸!」薛映帆揉揉自己可怜的鼻梁,她抱怨时忽然想到修这堂通识课的人数不多,她怎麽就从来没有看过李博渊出现?

「你该不会今天第一次来吧?」她不禁鄙视的问。

李博渊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开始油嘴滑舌,「还真的被你说中了,没想到你这麽了解我。」

薛映帆自动忽略这句肉麻恶心的话,迳自走到教室角落的最後一个位子坐下,李博渊则索然无味的挑了个教室前面的位子,心想难得来上课,至少得有所收获才行。

当课程开始不到五分钟,李博渊喜孜孜的发现自己来得正好,教授刚好利用这节课说明期末报告的规则和评分方式,还要学生当场分组,一组最少必须有四个人。

眼看周遭人们纷纷快速达成共识,唯独落单的李博渊不禁往坐在教室後面的薛映帆瞥一眼,发现她的状况跟自己差不多。此时她虽然看似若无其事的正襟危坐,失焦的瞳孔和紧抿的双唇却隐约流露出不知所措,就像与外界隔绝的孤岛一样无助。

李博渊脑海中顿时浮现薛映帆小时候的样子,当时她在班上拥有好人缘,每当分组时总是最抢手的那一个,大多扮演领导人角色的她完全不需要担心找不到同伴。如今薛映帆和以前大不相同,或许「薛大胆」这个称号早已被埋葬於过去的岁月里。

就在李博渊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迈开步伐走向薛映帆所在之处。薛映帆望着他笔直朝自己的方向前进,不禁诧异的张大嘴巴,心想这家伙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心了,干嘛大老远跑来找她?

「我跟你一组吧,边缘人要懂得抱团取暖。」李博渊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开口就将薛映帆好不容易萌生的一点点感动焚烧殆尽。

「谁说要跟你一组了?」薛映帆不满的回怼。「而且我不是边缘人。」

「那你怎麽还没找到组员?」李博渊一句话就把薛映帆堵得哑口无言,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要求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纸条上。

「这样我们还缺两个人。」薛映帆好不容易接受和李博渊同组的事实,却发现另一个棘手的难题。

所幸这时刚好有一男一女走来,表示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薛映帆就这样从善如流的把纸条递过去,让那两个人写上自己的名字。

待同学们全部完成分组,教授宣布保留下课前三十分钟给各组讨论,希望至少先就报告主题形成共识。

眼看其他组大多已经进入正题,薛映帆和李博渊那组却依然在自我介绍的阶段原地踏步,雪上加霜的是那一男一女简直荣登薛映帆看过最尴尬的人类冠亚军,只要他们任何一位开口,气氛就会立刻降至冰点。

其中的男生是个大三学长,只见他全程低着头,说话更是吞吞吐吐,语速简直可以媲美知名动画片里的树懒;女生与薛映帆和李博渊同为大一,说话比起男生流畅许多,不过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听不清楚的李博渊很想请她再说一次,碍於时间紧迫只好作罢。

「我是薛映帆,法律系大一。」轮到自己的时候,薛映帆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

「我是李博渊,化学系大一。」李博渊赶紧接在後面。

这时薛映帆眼中的首要任务是决定报告主题,毕竟时间所剩不多。迫於情势,她只好开始主导讨论,然而除了李博渊之外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那位大三学长甚至旁若无人的开始使用手机玩游戏。

坐在旁边的李博渊看不下去想要阻止,却被薛映帆抢先一步,「不好意思,学长能不能提一下自己的意见?」

那位学长听完不禁一愣,下意识的说了声「对不起」,瞬间羞愧的将手机放下。

李博渊看着薛映帆自信的领导整个讨论过程,甚至面不改色的请学长专注,那眼里似有光芒闪烁的模样令他顿时有些入迷。

有个莫名其妙的猜测在他心底缓缓发酵,那就是薛映帆可能和以前的他一样,因为某些事情被迫隐藏真实的自己,只有像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之下,才会将那个无所畏惧的「薛大胆」表露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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