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陪着柯柯在美国演最後一出人生的戏时,国内这里,策展的脚步也没有一刻停歇过。
艺术系的学生用卡车搬来了他们的作品,装框加上精密的层层包裹,足足来了好几大箱,去去回回走了好几趟。
馆长和于姐较有经验,上上下下的指挥部属,墙面施工,打灯光,把图书馆的活动室搞得跟美术馆一样浪漫,挑剔程度无懈可击。依照馆长的说法是,既然要做,就得做到最好,钱不构成任何实际层面的问题。
好几个女大生差点当场被他眼中散发的魅力迷晕了,互相扯着袖子窃窃私语说馆长好帅啊太帅啦!张悠悠混在那群红着脸不时低语的女学生中,偷偷觑着他,浅浅微笑。
于姐对着馆长又是一番奉承巴结後,感慨的说:「如果小柔在这里,一定也会很骄傲的。」
他把目光移向某幅油画,在那上头停留了许久,才说:「她会回来的。鸭鸭她们都还在这里,她不过暂时离开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张悠悠莫名地跟着望向那幅画,却不懂馆长为何对这幅画特别关注。当时他们一挂上去,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听于姐说他原本想让人将画撤下来,後来想想又作罢,此刻才能安放在那里。
那幅画并没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若真要说,张悠悠私心认为这是这次所有展出品中,最好的作品。
光线柔美,笔触温柔,将画中人物的情态描绘得鲜活深刻。
可是,整幅画作竟然隐隐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哀伤。
她明白,这种忧郁的情境,不会为这幅画带来大众的好评,只有真正深入去欣赏品玩的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那些为了拿小奖品,匆匆浏览完就投票的一般民众,不可能为了这种有点阴暗负面的图,暂时伫足。
真的好可惜啊……
她把目光往下移,停在这幅画的标题上。
"Imissyou."
刚哄着柯柯吃完药,完成每日例行的身体数值测量,温柔就接到了于姐发来的照片。她又惊又喜,一张接着一张点开来仔细的看。一边看,还忍不住掩嘴窃笑,「哇~我们英明神武的馆长大人,真的把艺文联展办得有声有色耶!好酷啊!」
柯柯把手机接过去,用他枯瘦的手指滑动起来。温柔趴在他的肩上,笑嘻嘻陪着他观赏。
「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
「是呀!」她用力点头,又嘴甜的再说了句:「如果有你就更好了!」
他点着她的鼻子,笑骂:「你这小妖精!」
她笑倒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去,突然轻声说:「可我是说真的。」
衣服传来湿湿的水气。她的肩膀小幅度的抖动起来,鼻音浓重的控诉:「你应该早点让我知道的。」
他轻蔑的笑了。
「不是我想隐瞒,是我太有自信了……」明明不想让气氛搞成这样,他的喉咙偏在此时泛起阵阵苦味:「我以为我能好的。」
温柔又哭了。
来美国之後,眼泪就像被打开了万恶的开关,总狼狈的流个不停。她把脸埋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悔恨交织,後悔不已。
他无奈,只能摸着她的头,任她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哭个过瘾。「不哭不哭,小柔柔乖,来看照片好不好?」
「不要!」
他继续逗她:「那我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不好!」
他哈哈两声,「我带你去葡萄酒庄逛逛,喝酒喝到挂,好不好?」
「……」
「还是我借艘快艇过来,带着你出海追逐鲨鱼?」
「……」
最後,她抱着他的腰撒娇,终於不再哭了。
「我们还是来看照片吧,看完照片以後,我想吃莱姆酒做的冰淇淋。」
他的笑容很乾净,留恋的摸完她的脸颊又在她额头轻轻一啄。
「嗯。」他的声音很低,很慵懒,还很宠溺。
他们重新浓情蜜意的依偎在一起,翻看起于姐发来的照片。过没几分钟,他的手指猛然一顿,画面停在某张图像上。
温柔也看见了。
他们同时静静地望着它。
然後,柯柯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艰困的从喉腔里颤动着发出来:「你和……」
温柔摇头。按黑了萤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搂住他,握紧他的手,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别再提到他了。」
Imissyou.
我思念你?
不。
她知道的。
那句话其实是──
我错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