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即使过了几天，梁旖甄对沈耘桦那天的异状依然很在意。
在意到，一度都要忘了沈莳雨在跟她生闷气这件事。
毕竟沈耘桦提醒过她，不用太快原谅沈莳雨，加以沈莳雨生气时，本来表情冷清的一张脸，会因为郁闷而纠结、或者气得胀红，反差极大，如果忘了担忧、单纯「欣赏」的话，对梁旖甄而言，其实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放学，我没补习，我知道你也没有，但我打算自己回家。」下课钟一打，沈莳雨甩上书包，故作冷淡的对梁旖甄抛下这句话。
没看过有人生闷气还会特意跑来对方面前，刻意提醒对方的，好像生怕对方忘了一样。
「好啊。」梁旖甄瞟了她眼，也装作冷淡的回答，忍住心中觉得沈莳雨可爱、想把她抓来逗弄一把的冲动。
「那就这样。」自己提醒还会自己作结，相当尽责。沈莳雨再不看梁旖甄一眼，甩了包包就往教室门口走去。
盯着沈莳雨郁闷走远的背影，梁旖甄唇角终於忍俊不住，浅笑漾开，她背起包包，打算跟上沈莳雨的脚步。
一前一後的一起回家，不知道算不算沈莳雨定义里的不要一起回家呢？梁旖甄忽地有点好奇，真相是，她跟沈莳雨已经这样一前一後一起回家，快要一个礼拜了。但沈莳雨很迟钝，压根没有发现。
而当梁旖甄就要走出教室时，曹雅蓉和某个女同学走过门旁，她俩瞟了她一眼，神色称不上友善，早习惯的梁旖甄本不以为意，不过她俩的谈话倒是引起她的注意。
「欸，你准备好要给方政霖的礼物没有？这次毕舞完听说很多人都打算趁机跟他告白？」女同学问曹雅蓉。
曹雅蓉的声音，「准备好啦，手作的蛋糕，听说方政霖很喜欢吃蛋糕。」
「如果是雅蓉你作的他肯定喜欢……你可以教我吗，我也想跟我喜欢的男生告白。」
「可以啊，想想这次毕舞完很多人都打算跟喜欢的对象告白欸？」
「很合理啊，都快毕业了，再不告白就没机会了嘛。」
告白吗？
离开教室的时候，这样的念头随着曹雅蓉她俩的对话留在梁旖甄脑海里，本不打算去参加舞会的她，这件事该是与她无关，但不知怎地，她今天却对这件事情特别在意。
大概，是因她前两天无意中得知隔壁班的美术小老师，因为常跟沈莳雨一起帮美术老师忙，相处久了，喜欢上了沈莳雨，而她知道那女孩也会去参加舞会的关系。
沈莳雨对感情是根迟钝到不行的神木。梁旖甄跟沈莳雨相处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件事，几乎不看任何爱情小说，也不看相关电影、偶像剧的沈莳雨，会关心的事情就是母亲跟画图，顶多再加进她一个闺密。
这不？某次梁旖甄问沈莳雨有没有喜欢过人，恋爱的那种喜欢，沈莳雨居然困惑的反问她，爱上一个人是什麽样的感觉。
梁旖甄必须承认她当下听到时认真傻眼，但也真心庆幸，因为直觉告诉她，这样的沈莳雨，不会太快爱上别人、太快离开她身边。
那，她也就能放心地躲在闺密外衣的保护下，不用太快烦恼是不是要告白这类的事情。
可现在事与愿违了吗？回家的路上，梁旖甄看沈莳雨因早比她走几分钟，抢先搭上一班公车离去，内心纠结。
她不知道如果隔壁班的小老师，跟沈莳雨告白的话，沈莳雨会有什麽反应。
其一，她不知道沈莳雨能不能接受同性相恋这件事；其二，她不知道沈莳雨有没有喜欢对方的可能。
她和那个女孩的互动还不错。某次梁旖甄去美术老师办公室找沈莳雨，目睹过。
回到家的她，越想越泱泱不乐，一时更不想再看到沈莳雨，她便选择去厨房找沈耘桦。
沈耘桦今天作了她最喜欢的红烧鱼，梁旖甄进门时，她正在处理腌料。
梁旖甄见到那鱼，心中一热，加以这几日沈耘桦看起来都跟平常无异，再没有她前几日意外撞见的冷漠决绝，让梁旖甄不禁怀疑前几日目睹的那幕，到底是不是她看错了。
「回来啦。」搁下酱油，沈耘桦洗了洗手，很快察觉她脸色的不对劲，「怎麽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呢？」
「就……」郁闷纠结，梁旖甄鼓起嘴，再缓缓吁气，逼着自己镇定的她，打开冰箱倒了麦茶，「阿姨，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跟对方告白吗？」
「为什麽不告白呢？」沈耘桦走近，取了杯子，也替自己倒了杯麦茶。
「因为……」梁旖甄低眸，对於同性相爱这件事，不只不确定沈莳雨的态度，梁旖甄也不确定沈耘桦的，那让她有点紧张。
知道自己会喜欢女性之後，这阵子梁旖甄看了一些书，也找了班上几个有交女友的同学聊天，知道很多父母不喜欢这件事，觉得不正常，甚至会激烈反对。
「我喜欢上了我的好朋友……」见沈耘桦动作一滞，梁旖甄连忙补充，「一个男生，我怕跟他告白之後会失去他。」
柔唇搁浅杯缘，沈耘桦喝了口麦茶，搁下杯子，睇她，「是上次那个方同学吗？」
「啊？」
沈耘桦扬眉，温柔提醒，「毕业舞会找你开舞的那个男生？」
「嗯，对，阿姨。」没想到方政霖可以成为挡箭牌，梁旖甄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就是他，对。」
「怕失去他啊……」沈耘桦手覆在玻璃杯上，轻轻旋转着，「失去，真的是一种让人很难不恐惧的感觉。」
「阿姨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嗯。」若有所思，沈耘桦的心思似乎短暂搁浅在遥远的回忆中，她微微颔首，回神时，唇边一抹轻叹，「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
「旖甄，抱歉，我不能跟你说这件事怎麽作比较好。」
她眼露歉疚，温声提醒她，「因为你担心的事情，并不是不会发生。」
「嗯……」见沈耘桦神色凝重，梁旖甄抿唇，微微颔首，「我知道。」
沈耘桦淡望她眼，似乎察觉自己太过严肃，想缓和气氛的她，露出一抹浅笑。
「可是啊，旖甄。」沈耘桦轻抚她的肩，低语，「如果不告白、不为自己争取，那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就是以後得眼睁睁看他跟别人在一起了哦。」
「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祝福对方？」
「阿姨！」是察觉沈耘桦语里的调侃，梁旖甄瞬间清醒，认真抗议。
沈耘桦见她气恼的样子，煞是惹人怜爱，抚过她的长发，失笑，「我只是希望你记得，不管告白了会失去也好，不告白就暂时能维持现状也好，你都是作出了选择，而我们难以不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嗯……」
「如果不知道该怎麽选择，不如就顺从自己的心呢？」沈耘桦睇着她的脸梢，温声道。「相信自己的心给予的答案，作出选择，然後为那个选择负责，这样好吗？」
问着梁旖甄，沈耘桦目光温热。
这样也好。梁旖甄点点头，此刻，尽管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舞会，但比起刚刚来找沈耘桦前的心下茫然，有了沈耘桦的建议，她是多少感到踏实了点。
而後，照着沈耘桦的提议，梁旖甄拿了她眼下烦恼的两个问题问自己的心：
到底该不该去舞会？
再来，到底该不该跟沈莳雨告白？
是幸运吧，她很快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