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德国究竟过了多少日子。
夏季时间的六小时时差似乎将世界切割成两部分,被我遗留在台湾的都不那麽惦记在意。
如果以积极正向的方法计算天数,约莫是──
四十七天。
因为四十天没有喝手摇杯。
Livorno的阳光很好。
也或许是海风拂面,打乱了和谐的节奏,梳理得极好的栗发顿时成了披头散发,烦恼地耙耙浏海,目光所见的高挑外国女生们也都任由发丝飞扬,金黄的碎光点在上头,特别耀眼。
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仰面闭上眼睛。
暖风刮过带来温暖的触感,再远一些,是海浪涌上来的的闷声,盖过几个人的脚背,沁凉的感觉掀起一阵清朗的笑语。
我晃着脚丫,罗马式的凉鞋恣意的搭着,甩呀甩,一字领的白色碎花裙外是一件半透明白底的雪纺纱外套,橘红的暖花点缀着,很有热带夏天的味道。
我喜欢地中海的暖风,不同热带的湿热难耐。
「嘿,朋友,你一个人旅行吗?」
我理所当然要用英文回应,最终还是含笑点头,做足了疏离的意思。
他的双臂被太阳晒得晶亮,线条分明,咧着嘴漾开灿烂的笑容,一排白亮工整的牙齿很好看。我眯着眼睛,挡着刺眼光线。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走?这个海岸我们很常来,很熟的。」
「不用,谢谢,我想要一个人待着。」
这一对男生是算亲切的,点点头,留给我一瓶未开封的气泡水,出於礼貌,我笑着接下,心里没有打算饮用,盯着他们走远混进人流的背影,我虚叹一口气。
幸好没有多做纠缠。
也曾经遇过不依不挠的,盛情难却总会让我笑得嘴角都酸,毕竟没有武力值,不好跟他们直白的拒绝。
避开了两三点烈日,傻傻坐在远处凝望海确实消磨时光,心底的躁动不安却是如愿得到安抚,夕日初出,我才缓缓起身,踩着温烫的细沙靠近余浪,沿着边缘散漫走着,彷佛走着地平线,彷佛将时间都走慢。
从法兰克福飞进比萨,直接转乘了火车到义大利海岸闻名的Livorno,明天下午才要到罗马跟旅伴会合,抿了唇,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啊。
「到了比萨你居然没有去比萨斜塔拍照!」
「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等之後跟旅伴一起过去。」
「哦——已经可以这样自在规划行程下一步啦。」
「让我作梦一下不行?根本还没跟旅伴见面,要是他是好人,一起去也没有不行。」
「你们原本行程是哪几个点?」
「罗马、佛罗伦斯、威尼斯、庞贝。」
她似乎在搭车,我听见验票的声音,她的声音显得急促模糊。「反正假期很长,好好玩、好好放松再回来面对,跟陌生人玩耍,小心点,我们要保持联络,知道吗?」
「哦,好,知道啦,你要跟我一样相信喜欢布拉格的人不是坏人。」
可以想像她肯定朝天翻了白眼。远在外地可以结交这样宽厚会为你担心的朋友,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吧。
她习惯我迷恋布拉格的话语,总是说跟工藤新一热衷福尔摩斯一样,我捧着热水泡开的奶茶,从不被打击,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捷克喜欢布拉格,真正抵达时也没有让我失望。
旅伴似乎是在捷克交换的工科研究生,凭着这点我就没由来的期待。
在欧洲危险程度排得上号的义大利我自然不敢一股脑自己冲动跑去,上次独自偷偷跑去巴黎已经让妈妈姊姊草木皆兵。
恰好在台湾交换生版上看见徵求义大利旅伴的文章,仓促查了机票与住宿,立刻决定放逐自己一次。
再说,有几个点的住宿他已经预约,可以放心。
赶在夜幕降下前赶回熙来攘往的热闹街巷,随意选了间料理店,张望许久才捡到靠窗的孤僻位置,扬唇跑去坐下。
跟服务员要了tapwater,也请他推荐了餐点,我滑着手机等待暖胃的小面包。
点开一闪一闪的对话框,是旅伴。
他回答了我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
脸书显示的是你字的英文名吗?
嗯。怎麽了?
那你中文名字是什麽?
隔了半天得到他的回覆。
——徐尉季。
无声笑了,轻轻默念一遍,挺好听的。
歪头思考一瞬,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他我的中文名字,因为脸书上我是MinMin。
我是姚旻,请多指教。
他很快回传,吓得我差点拿掉刀叉,偏头瞟了刷进的讯息。
「嗯,明天见,姚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