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ior2.7秋雨停，美人病
滴答。
这场晚来的秋雨，同它来时的急，停得也突然，说歇就歇。
那包裹鼓膜的雨声一静，空间里流窜的死寂与僵凝便愈发刺痛着神经。朦朦黄光笼罩着室内，看似温煦，实则不带暖意，如那夜中月，其实较水更凉。
柳濑早妮一直都知道绿间真太郎的冷，经此一役，方领略到这人说起狠话来，更是直戳人心窝。
决定倒追他後，她对奇蹟也下过不少功夫。
说真的，她能理解他们对黄濑隐瞒的决定。
遥想当年，一支全由新人组成的球队，出道赛季随即夺冠──尽管背靠赤司财阀这座大山，短时间也难敌几大球团连成一气的针对……
中伤，非议，恶意诽谤──买票入场看的比赛，录影存证，也能内涵成计分黑箱；兼之各大球队球迷群起网暴，祖宗十八代都被扒出来，赤裸裸摊在阳光下公审。
也许欲戴王冠，必得承其重。
然而世人都是健忘的，他们只记得你坐拥的回报，却往往无视此前你经受的种种磋磨……
在当时那种景况下，若再让黄濑得知实情，难保他冲动下干出什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来──毁了自己的未来不说，球队也必然雪上加霜。
是以一个团队里，总得有理智在线，必要时做下那个未必兼顾到人情，却能最大程度保全团队利益决定的『坏人』。
就眼下的情形看来，当初，大概便是绿间真太郎来担纲这个角色了……
她的真酱啊，因着这自律刚正的性子肩上不知扛了多少重担，背负多少非难？
由他站出来或许符合当下众人的期待，但其心里又何尝好受？他真的能没有一丝对夥伴的过意不去，能没有一点良心谴责麽？
不过是正如他所说，事情已然发生，再如何追恨，遗憾都已经落定。
可以恻隐可以不忍，却不能任由事态失序扩张，总得有人出来收拾残局。
赤司征十郎作为队长当仁不让，他这副队黑脸做得也挺习惯──便是当时确有反对声浪，也尽悖着感性面强势压了下去。
真要说亏欠了谁，也是那个早就看得通透，自愿带着恶魇远走他乡的女孩……
而不是他黄濑凉太。
後来绿间拎着桃井跟黄濑离开她家时，押着还在晕呼的前者分外郑重给她鞠了个90度的躬：「今晚真是麻烦了，他日再来给前辈赔罪。」
柳濑早妮怔了下，望着都低於自己水平视线的两个发旋，失落感涌上心头。
以前，怎麽就没这麽讨厌前辈这两个字呢……
捕捉到新朋友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桃井五月强笑着打了个圆场：「幸好小黄没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嘛，这都多亏了你呢，早妮。」
「……没这麽夸张，举手之劳。」
各有心事，笑得也都牵强。柳濑跟桃井在彼此眼中看见相仿的情绪，不觉心理上又亲近了些。
听得她说此话，绿间真太郎才放松在黄濑凉太颈後的施力，拉着人站直身子。
「唔，放开我──」
「那你倒是自己站好了。」拧着眉依他的话放手，果不其然，才逞力站定了两秒，黄濑凉太身子又开始晃歪起来。
他舵红着脸眯起眼楮，努力想凝聚发散的视距：「咦……小五月，有两个……」
「啧，过来。」耐心耗尽，绿间真太郎将人一捞。
一手绕过他脇下，一手把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向上一撑，支起大半重量。
「嗯……」
本就醉得不轻，这下不用自己费力保持平衡了，黄濑凉太头一歪，便靠着绿间真太郎睡了过去。
「烦死了、」奇蹟副队长暗暗啐了声。
柳濑早妮肯定、笃定，确定自己有看到他额际跳动的青筋，蓦地就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唇梢将勾未勾，一思及方才得知的过往，情绪复又降沉下来。
这麽一折腾，也弄到了十一二点。
所幸终归人是找着了，绿间真太郎当然不会放桃井五月一人处理这醉汉。把黄濑暂且安置到他家後，他自是还要出门一趟，将人女孩子送回住所。
这点人之常情，柳濑早妮很能理解。若是绿间真太郎没这麽做，她反而觉得意外，大概率还会重新审视自己看人的眼光──
更别说，骨子里刁钻自我如她，对桃井五月居然还挺有好感的，那还不得珍惜这不轻易发生的眼缘麽？
於是分别前，两人还互相交换了通讯方式。
绿间真太郎见状倒是挑了挑眉，但最终也没多说什麽。
目送他们进了电梯，数字一路跳降到停车场楼层，柳濑早妮才掉头回屋。
进了门，屋内异味已尽数散去。
得亏离去前，他们帮着将黄濑凉太弄脏的地方清理乾净，还不忘交代让门窗开着通通风。
不然就她这四体不勤、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的，真要自己收拾那片残局，估摸着钟点工阿姨再来时就要伤脑筋了……
浴室，美人裹着浴袍，素手掷了丸浴剂入水，随後有一下没一下划撩水面。
待那蒸腾平息，方解了衣袍，腰窝处一朵白芍花倏忽晃过……
直至浑身被暖融融的温度包裹住，柳濑早妮方垂着眼帘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一双潋灩秋水悬荡着几分岑寂，再不复归家时的欢脱──
恍恍惚惚，在恒温池水与微香中浅浅入眠，不知过去了多久。
『最後发现她是因为我而被强暴才出的国……』
「啊！」
那骤醒的容颜恐极苍白，急惊坐起，水花四溅。
池水温热依旧，她却觉一股寒意从後脑涌向四肢百骸，宛如置身寒冬，再泡不住，忙忙起身穿衣。
临出浴间之际，不经意一抬眼。
目光似被什麽吸住般，柳濑早妮停在了洗脸台前。
『别抵抗，你需要它。』
耳畔总有道声音催促着，她鬼使神差打开镜面下的暗柜，里头是成排罗列齐整的白色药盒。
葱白指尖迫切地掠过，空落落的几个盒子失衡掉了出来，直至摸到装有内容物的滞沉感从末梢传递过来。
一抹似哭又笑的轻哂溢出喉头。
柳濑早妮颤巍巍拾出其中一片药碇，神情憯檩地咽了下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