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緩緩歸 — 陌上花開(1)

青年欺身上前的体温尤为明显,手指抹着她的脸颊,滑动到耳际,穿过长发,在耳後安放,要让她无处躲藏似的。

当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她便只能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下意识的想退,因此温度印在唇侧,轻柔。然而再下一刻接触到的眸光中,她看见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神态,湛黑的眼,只有一点灼亮正对着她,她动不了。

耳侧的手指调皮地在此时滑动,他的呼吸又打了上来,这次的吻落在了唇间。彷佛在品尝甚麽食物似抿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软绵的,让人发软。然後就被搂住了腰,力道加重了些。对於外在的外界环境的感知消失了,只剩下让人心颤的吻在继续攻城掠地。

「……还要说我讨厌你吗?」

有一瞬间方洛蝉还蛮希望自己做梦了,然而青年退开低哑的嗓音,真切的提醒了她刚才发生的事,还有这是哪里。

这人在走廊上亲了她,还一直亲,一直亲!

「你,你--」她觉得自己像是壶被烧开的水,脑中心中都充满嗡嗡嗡的声音,她连话都说不好,可清醒之後就更慌得想找地方躲,抬着头四处张望起来。

「找甚麽?」

刚才的现行犯还没事人一样问!

「这、这里不会有监视器吧?」

「嗯?」程鹬眉毛挑了一下就让她更慌了:「啊啊,真的有吗?!」

但是却被抓住了胳臂,随之而来的碰触是落在脸上,她下意识地双手摀住了嘴,但眼前青年却弯下了眼角,那只手拿下了她的手。

他捏住了她四根手指头,彷佛要安抚她似的:「没事的,走廊的监视器在那头--」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摄影机的方向,方洛蝉才算放松了一点。

「……那这边有小偷怎办?」

原先冷静的眉眼似乎觉得好笑,手指的方向变了,朝上:「这里。」

头顶的监视器正明熀熀的朝向他们身处的走廊。

「……」现在再想这到底算不算死角,还来得及吗?

「……还觉得不安吗?」

温润的嗓音,再次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去。还记得两礼拜前她还在烦恼要怎麽提高他的好感,可明明这次没做甚麽,感觉直接挂机刷饱了好感度,彷佛她眼前出现了两个选项,「撒娇」、「讨亲」,不是--「解释」。

握着她的手还没放开,想到他刚才放开时说的话,方洛蝉就有唾弃起一直希望他想起从前的自己,其实只要他承认她,就会在行动上做出改变。程鹬只要有心,随时都能让她心里泛起止不住的波澜。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忘记了难过,其实有点--我觉得很伤心。可是,可是事情都发生了,我觉得也没甚麽好说的。」

「对不起。」

「干嘛道歉啦。」她拉住了他的衣服,希望自己的情绪明确的传达给他:「你又不是刻意的,而且,那时我还……我连你受伤都是从庆惠那里听来的,我是怕你觉得我不好。」

「所以才不安吗?」

「……嗯。」

「你来医院找我之前两个礼拜左右,我们,是不是在吵架?」

已经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方洛蝉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出来,更没想到他确定了时间点。可望着对方等答案的表情,才意识到:「……你不是想起来,是猜的吗?」

「嗯,吵得很凶,是吗?」

「……你怎麽知道?」

看着方洛蝉有点防御的表情,程鹬歪头笑了笑:「这几天我看了手机里不少对话纪录,平常都还好,但是车祸前往前,大概两礼拜都没有讯息,结合你刚来医院时对我说的话……我们在冷战吗?」

有句话说得很好,让数字说话。就像一个商品上市前,感性上再怎麽觉得产品能所向披靡,比不上一个市场分析之後得到的可行性。理性之所以为理性,是藉由蒐集不同的讯息,经由过滤跟分析後得到的结论。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推导出他们之前在冷战的事,方洛蝉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一方面她没有那麽意外,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了……

「嗯。」

低低的声音显示,她的回答有点勉强。看着女孩又蔫了似的,程鹬伸出了手,勾住她肩膀之後,他就抬起了脚步:「走吧,去洗洗手,面都要泡糊了。」

「……你明明可以自己走。」方洛蝉彷佛要吐嘈他似的咕哝,却还是伸手抓住他後腰的衣服。

「刚才有个人才还勾着我的手,怕我站累了,不会都是想『宣示主权』而已?」

「哪,哪有,明明是你学妹太讨厌,你都不知道,她想趁你甚麽都不知道说我坏话。」

「喔?她说了甚麽?」

「就说--啧,算了,反正她要是明天在你眼前哭诉就别理她!」

震动了喉咙发出轻笑声,其实他觉得她真的挺可爱,说来说去都是讨厌李妍雃,但是实际上却没趁机转述对自己有利的坏话。长发如丝的拂过他的胳臂,搔得他有些发痒--如同他受到牵引而搔动的心。

「好,都听你的。」

程鹬的声音听上去很暖。

因为先前带着拐杖骑机车不方便,方洛蝉就提议早上她去载他,下午下班了再来学校载他回去,程鹬偶尔晚点下班就会告诉她要自己搭公车或叫车。如今不用拐杖他也可以自己骑车,方洛蝉就没有一定要陪他上下班。

回家时刚好遇上垃圾车,她看到人群里的妈妈,一大一小的袋子在旁边,今天是倒资源回收的日子,她顺势停在她身边:「我帮你拿吧?」

「不用啦,」妈妈挥了挥手:「你骑车不方便,回去吧。」

此时远处已经能看见垃圾车从转角过来,方洛蝉没听话,把车子临停在路旁,回头正好接过另袋大点的资源回收。

「你家女儿可真贴心。」

「嘿啦,算乖啦。」

「这麽晚才回来?工作很忙喔?」

「没有啦,去找男朋友啦。」

同社区的阿姨她见过几回,眼看她跟妈妈已经聊了起来。方洛蝉倒完垃圾自觉的指着机车,妈妈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她把机车停在地下室,再搭电梯上楼,同台电梯也有不少倒垃圾的邻居。进了门没多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是妈妈回来了。

「在洗澡?」

「没有啦,厕所。」

「喔。」

妈妈的脚步没甚麽声音,只知道走了,等她从厕所出来时,却又看她从自己房里出来:「呐,趁着我记得,拿去。」

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手上的是红色的香火袋,「你怎麽有这个?」

「当然是庙里求的,这间你考试时还去拜过文昌帝,忘了?」

「喔,我不知道他们有这个。」

「庙里都有啊,拿去。记得放钱包里。」

方洛蝉捡起了香火袋,有点不确定:「钱包里?这个要干嘛?」

她就是个民俗小白,对这类的东西基本上没有概念,去庙里甚麽的也是跟着人家拜,妈妈不知道是被她气笑还是要笑她:「认识字吗?出入平安看得懂吗?」

「这,这小篆还是甚麽体啊?」她觉得自己很冤。

似乎懒得跟她扯了,把剩下的另一个也塞进她手里:「我怎麽就生个这麽笨的女儿。」

「一个就够了啦。」

「啧,就说你笨啊。不用拿给男朋友?」

好像突然被甚麽东西打到了一下,咚得一声,所有的线索都连在一起了,情绪就是来得这麽突然,一时没忍住就扬起了嘴角:「真的啊,妈你怎麽那麽好?啊啊,你真的好好喔,我帮程鹬谢谢你。」

她大概真被她气笑了,连摇了几个头:「我怎就欠你的,男朋友的才谢,还我。」

「啊--」方洛蝉立马举高了手,然後伸手抱着妈妈,用力的撒娇:「别这样啦妈,我不就是没搞清楚状况嘛,我也很高兴啊,谢谢啦。你怎麽那麽好!」

最後是闹得妈妈把她推开,生气气让她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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